第两百二十二章 他的告白
日子走入了细水长流,很快就过去了珍惜的岁月。
致远书店的事儿南宫瓘早安排妥当,这两年来依旧能顺利地经营,阿涴也不用再去操心。
通过几个新上手的项目,阿涴彻底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
刚在会议室开完会走出来,小巍便走过身边来说:“慕总,有人要见你,在前台等着。是天任的俞总。”
俞总?
好像过去了许多年,他们未曾相见了。
那些过去的记忆剪影,都在心底永远的沉下一趟趟无踪迹的结界。
只要不再提起,不再去想,过往皆是梦境。
阿涴的眉间轻轻扬起一块漩涡,她淡淡问:“怎么还在前台等着了?这样的身份,不是不适合在外面吗?让他来办公室。
既然人都到了,我们就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是,慕总,那我过去了,您先回办公室。”
“好。”
阿涴的脚步没有停下,依旧朝着办公室疾步走去。
“慕总好!”
“慕总好!”
……
一路上是员工们客气打招呼的声音,阿涴点头应,进了办公室。将文件扔到桌上,她走到了窗前。
开了四个多小时的会,脑子有些困顿,只有通过看看远方的风景解去疲乏了。
抚了抚眼镜,眼前的景致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晰,又仿佛同从前折叠起来。
远处正在修建一座医院大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工人忙活的踪影,像极了她离开G城去往C镇那天的模样。
谁能想到,从前很畏惧人言交流的人,竟然会成为一个生意人,成为一个学会左右逢源不动声色的人。
年轻的时候,很喜欢一句话,我不奢望自己成为我最喜欢的那种人,可万万不能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偏生就是,走到了那一步。
不说是全然的讨厌,但总归心生不喜。
指尖蘸起身侧桌上那杯水在窗户上画出一道身影,欣长的身材,微微低着头,嘴角却是带着若是玩世不恭的弧度。
那些深刻的人形,都在门外的敲门声下化作了一团乱麻。
将那个模糊的身影用纸巾擦去,阿涴没有回头,依然望着外面,散漫地说了句:
“请进!”
缓慢而有节奏的声音刚落,门应声而开。
俞远开门望到这一幕,有些许恍惚。
轻轻扣上门,他踱步走了过去。屋中很安静,他走近阿涴,立在了离她一米远处,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面前人的背影。
有些孱弱的美感在脑海里成了形。
记忆从现在穿回了过去,他似乎还能望见那个小女孩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无人的角落里仰头盯着天空,眼里尽是落寞无助。
他似乎能想起那时候,他总是发现她坐在最后窗边位置上发呆偶尔垂泪的场景。
他似乎有记得,那样一个悲伤的小女孩,又成了另外一个人,是他所致,不是他所能控。
年少,又何止轻狂。
视线落在她望的远处,他轻轻开了口,带着些缅怀口气:“我们好久没见了。从你前年离开G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
“是啊!”
嘴角的漫不经心占满了阿涴的所有情绪。
一个人只身离开,回来早已是万事骤变。
母亲的逝世……故人的面目全非,人心的千变万化,孤独地享受着眼前昏暗顿挫,举步往前。
从前的满心满眼有所求,到如今的空寂,也不知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辜负春光好时候。
俞远又缓缓上前了一些,刚好能看到阿涴的侧脸,才停了脚步,语气里多了几分荒凉:
“过去十多年了,十五个年头,从我们相识,到现在,很久了,像是在做一场梦。
时光匆匆,又过去了那么久。你好像真的变了,我有些看不清楚你了。”
看不清楚她内心所想,想不明白这一切有何缘由,想不通到如今这一步,他居然想做些什么,来挽回曾经遗憾的失去,不经意的伤害,以此遮去内心苍凉苦寂,无人言说。
看不清楚吗?
阿涴挑了挑眉头,语气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嘲讽:
“看不清楚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世间看不清楚的东西太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看不清楚的东西,会是什么。人怎么会一成不变呢?
就像,我从前不喜欢阳光,可如今,我偏偏觉得,它亮得夺目,不自觉地就会在心底投下透亮的影子。比起从前,我也更喜欢现在。”
“真的吗?”俞远皱起了眉,继续道:“是啊,你说得对,是过去了很久,人总是都会变的。
正是因为我们总是执着于一些东西,从而把自己最是珍贵的物事从自己生命里抹去。
等到我们想要用力去挽回的时候,却又发现,好像,那些原本坚定不移的心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知打磨去了多少。
檀涴,你好像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我不熟悉的样子。
从前,你很单纯,什么心思都会表现在脸上。不开心也会,开心也会,我看得明白,想得清楚。
从前,你的心里有我,你可以把自己包裹在悲伤的海洋里,你依旧可以为我而快乐。
我也还清楚地记得,我们之间,应该没有那么生疏。
大学的时候,你向我说的那些话,我依然能够记得。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其实我们还可以……”
“俞远!”阿涴猛然回了身,紧紧锁着面前的人,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寒意:“那些都是从前的事。既然说是从前,有什么值得深究的?
我们回不去了,什么城府,什么单纯,你说的是什么,我全然不想明白。
你那时说得确实全没有错。我们不是里的人物,讨人嫌就是心生厌弃,离开就是心生不喜。
是我一直不放过自己,是我一直在钻牛角尖。
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你成为了别人的丈夫,而我,也不用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惹人心烦的事儿,这不是你喜欢看到的吗?
我成全你。
是的,我成全你,诚如你从前所说那样,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你有自己的归宿,你有爱的人,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什么也不是。
年少轻狂也好,半路遗憾也罢,我们都不要去想了。我真心地祝福你,早就祝你幸福了。”
“所以你就在我结婚那天招人给我送了那封信?”他靠近她,微微发怒。
“是啊!你收到了?收到了那不就皆大欢喜吗?你有你的家室,我有我的追求,没什么可说的。”
阿涴没有退缩,直直望着那张她痴迷不已的面庞。
俞远忽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肩膀,凑近逼问:“所以你就说:我曾爱你刻骨,甘于付出生命,抛却冷傲尊严,时至今日,物转星移,再不欢喜,愿汝余生,前程似锦?
你就这么洒脱地离开,把这里的一切都抛弃,就算阿姨去世了也不曾回来望一趟?”
“你不该说起她!”阿涴冷冷扫了一眼肩上的手。
“不该?你敢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会离开G城?因为你害怕,因为你在胆怯。
你不敢面对我要结婚的事实,所以选择逃避。”
“逃避?逃避又怎么样?”阿涴冷冷淡淡一笑:“逃避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不是一路人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这些,你可能都管不着吧?
还是说,你还是同从前一样,那么喜欢管闲事?还是担心所有的人,想要去关心一番,做点什么让人难忘的好事?发发大善心?”
“闲事?在你认为,我从前做的都是闲事?”丝丝愠怒从他眼里飙出,阿涴的肩膀被他狠狠攥住:
“檀涴,你真的变了。从你回来开始,你就变了。
还记得我们在酒会重逢的那时候,你对我不至于这样。还有后来种种,都好像是你在躲着我。
但是,现在我来找你了,你的人就变了大半,恨不得我马上离开似的。
难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对我的喜欢也都是假的?
不管过去多久,你都应该会是原来的样子,那才是我认识的慕檀涴。我觉得……
我错了,我当初做的那些,现在做的那些,什么时候做的,都是错了。
如果可以,我可以离婚……对,离婚。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眼里的期许明晃晃地闯进她的眼中。
两道视线都在望着对方,他们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这是她多少年来做的梦啊!
梦想成真,竟是心上这种感觉吗?
突兀,害怕……还有几丝说不清的疑惑和诡异,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欢喜,欢呼雀跃。
“俞远,你确定自己现在是正常的吗?没有说胡话?
你说我变了,我倒是觉得,变的人是你。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一点儿都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你应该知道,任衍有多爱你,你要离开她,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他的指尖陡然一抖,细微的转变在眼眶里一瞬间闪过几丝异样,而后更是捏紧了阿涴的胳膊,急急道:
“感情这种事,我们也不能强求的对吧?既然是不喜欢那就离开,硬是要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这样只会让两个人都不快乐。
没有了感觉,那种日子将会是度日如年。你不是知道吗?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种感觉,怎么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样?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吗?我们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都没有变。
我可以回去和任衍好好说说让她答应离婚。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近乎奇怪的话语越发让她的心凉了大半。阿涴望向他的手,忍住心中不断冒来的不耐,还是好脾气地道:
“俞远,我想你今天情绪有点不对。你还是回去想清楚,不要乱说这些话。当初我处在风口浪尖上,也有一部分你的原因。
你要是在这里待很久,指不定尘封的往事会纷纷赶来,那些闲得发霉的人也会借此做些手笔。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三十左右的人了,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些代价。
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我可以当做,你没有说过那些话。
反正,我不记得的,不止这一两句了。”
表情冷漠地扒开他的手,阿涴退后一步,与他隔开了一米的距离。
满脸的诧异席卷,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迈着脚步上前问:
“你竟然推开了我?难道真如我说的那样,你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说傻话。这些都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告诉你,想要让你知道,我们之间,不会只是从前那样。
你看不出来,我的诚意?我心里的那个人啊,好像从来都不是任衍。
就像之前我和你说的那样,我和她早没了爱情,你不要介意。
檀涴,你是不是在怪我,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为什么不去找你是不是?你是怪我的对不对?
我有去找你,去了好多次,可是阿姨也不告诉我,反正就说她不知道。
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算找南宫瓘,她也说不知道。
更何况说到曲深,他每次都是和我打一架,不准我找你,不准我靠近你,不准我打听你的消息。
我也知道,他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所以也无计可施。
你回来这久,我想立刻来找你,可是,天任出了一些问题,我抽不开身。
对不起,如果是因为这个……”
“不,你想多了,我压根儿不会这么想。”阿涴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当下的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毫无预料,出现在她真实的生活中,有许多未理清的情绪泛滥成河,出乎意料。
尽管过去了好多年,她还是会因为他的出现,忆起自己多年生活的不安。那些想要她立即从他身边滚开的话语言犹在耳。
虽不至于噩梦缠绵,却造成,心城难防,心思难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