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低语
外婆从家里赶过来,吃完饭后与妈妈在外房里话,声音压得有些低,爸爸划拳的声音偶尔盖过,南惜听得并不真牵
但想来,两饶谈话内容也不会离开三个内容:爸爸、奶奶和她。
妈妈书岚年轻漂亮,家里条件也不差,上面有三个哥哥除去三舅舅没成家都已经成家育有后代。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嫁得又是这样的人家,上辈子的南惜每次去外婆家都会听到外婆起爸爸的不是,又气妈妈性子软弱管不住人,家里但凡有一两个钱全都被拿出去赌了。
日子过得不像话。
“老实啊,你们村在这山里面确实是落后,现在谁家摆宴席只有6个菜,怎么也要再添两个,看起来多寒碜。”
两道凉菜,两道热菜,一道蒸鱼,一碗红鸡蛋,最后再来个青菜。
这已是南家能拿出来的最大规格。
妈妈低着头不话,又觉得不话不好,嗫喏地了句什么,外婆没有听清,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
“你话声音就不能稍微大一点点,在我面前你都不敢,宝树要是一瞪眼你还敢话?”
“敢的,自然是敢的,宝树他待我很好的。”爸爸妈妈是自由恋爱,爸爸这么大年纪能娶到妈妈自然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妈妈忍不住分辨两句。
外婆恨她不争气,“事上她是待你好,那大事上呢?他听过什么呢?你看看他在那边喝成什么样了,还要去玩牌?这不明摆着给人送钱吗?”
“饭是孩子她二爷做的,菜是自己家里种的,这猪肉也是自己家里养的猪杀的吧?衣服是邻里送来的,宴席上的缺着你面笑得开心,背后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你,然后,等这事儿过了呢?你们靠什么活?”
外婆恨不得指着妈妈的脑袋将她点醒。
完以后又心疼,眼眶都红了。
“你呀你,当初不知道看中了宝树哪一点,死活非要嫁给他,我和你爸拦都拦不住,家里什么也没有人又懒还爱抽烟打牌,长得也就那样,你你到底图什么呢!”
外婆捂了把脸,“你去,去叫宝树别玩了,就我跟他有话。”
外婆知道想要等自己女儿性子硬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她明就走,她得再敲点敲点宝树。
妈妈坐着没动,这会儿大家正玩得高兴,她如果过去让宝树别玩了,其他人会怎么想?宝树又会不会听她的?
她不太想去。
“快去啊!”外婆望着她,“你不是宝树听你的吗?”
电灯的光有些昏暗,度数低的灯泡,人在灯下有重重黑影。
从南惜的角度看过去,妈妈的眼睛有晶莹闪烁。
她暗叹了口气,知道妈妈有些为难。
清脆的哭声响起,外间宴席划拳的声音都难免顿了顿。
妈妈抹了一把眼睛,然后连忙转身进房里来抱南惜,轻声哄着她。
“惜惜,你看,谁来了?外婆来看你来啦,惜惜不哭,惜惜不哭,妈妈在这儿呢,不怕不怕啊!”
南惜在妈妈的轻抚中平静下来,一双黑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外婆看了气消了不少。
“这孩子眉眼长得跟她爸真像,真是会长,尽挑好看的长,这脸像你,宝树得没错,我们家惜惜真是好看,比她哥哥姐姐还好看。”
外婆伸手去抱南惜,刚才的话题因南惜醒来而没能再继续。
妈妈嘴角终于挂上了一抹笑意,“我倒觉得大哥的女儿好看,长得跟洋娃娃似的。”
“语桐也好看,我们家的孩子都好看。”外婆完笑着逗南惜,南惜很捧场得咯咯咯笑了。
外婆顿时眉眼舒展,气性散了不少,能心平气和的与妈妈两句家常话了。
南惜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听着。
不一会儿奶奶进来了,忙活了一的她疲态尽显,但是在亲家面前还是强打着精神。
“刚送完她七爷回去,亲家吃好了吗?要不要喝水?”奶奶热络地问道。
外婆摇摇头,“我抱着惜惜啊就什么都好了,你也辛苦一了,快坐会儿吧!”
对于这个亲家,外婆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她只是不满她儿子,这点她分得很清楚。
“你呀也少操点心,如今孩子都成家了,你也不能帮他们一辈子,得让他们自己学会过了。”外婆着又起自己三儿子还没结亲的事儿,“我才是愁呢,上回给他找了个女孩,还挑呢,哎,咱家什么条件哪还挑人,我都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奶奶坐在外婆旁边,逗了会儿惜惜,接话道:“这个年纪确实该找了,我也留意着,有合适的女孩儿我告诉你。”
“行啊,若是他成家了,我和他爸也就安心了。”外婆着着又笑起来。
“不定等他成家了我又想着抱孙子,等孩子生下来我又想着他吃穿,只怕这辈子就活在儿女上了。”
“这也没啥不好的,是你的福气啊!”奶奶年纪比外婆大十几岁,这会儿牙齿已经开始松动脱落了几颗,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牙龈,看起来质朴又纯粹。
“是,都是,都是啊!”
老人家话喜欢带着长长的口音,听起来有些怅然,南惜心里不知怎的就划过一丝悲怆。
就像是有人从她心里拿走了重要的东西,空落落地。
或许是这灯光太暗了吧!
暗得人心里发慌。
“亲家我去给你烧水,今赶车过来辛苦吧,又挑着那么多东西过来,书岚你陪着你妈会儿话,待会儿洗个热水澡好睡觉。”奶奶着起身去了灶台。
待奶奶走后,外婆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妈妈道:“你婆婆她不容易啊,一个人养活这么几个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嗯,我知道,我会和宝树好好孝敬她的。”妈妈轻声着。
不知何时外间宴席的吵闹声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帮忙干活的也都来与奶奶告别,奶奶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手,拿着手电筒又一一送回家。
爸爸喝得满脸通红,进屋见到外婆喊了声妈,然后便走到灶台前默不作声地开始烧火。
与刚才在酒桌上的那个人全然不同,他恨不得整个人缩在灶火里去,直到看不见才好。
无论外婆什么他都憨厚地笑着,应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外婆饶是有再大的气也撒不出来了。
又了几句以后得顾着家之后就逗着惜惜玩,不再理会爸爸了。
爸爸明显松了口气。
村里的夜晚,宁静静谧,远近几声狗吠合着屋檐下低语的人声,就连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都变得宁和,路边的野草在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得生长着,仿佛只为了给过路的人一个惊喜,嘿,你看,这里没有路啦!
从而不再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