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脚踏入魔窟

中腰站“临时法庭”一审强jian案,宣布“休庭”了。场长、书记和原告方一家几口人陆续走出了场长室。在走廊上嘀咕了一嗅儿,等候在办公室走廊上的家人和亲戚们送来了雨具。外面的雷电暂且不见了,雨却比刚才急了起来,看来这场雨非得下一整夜不可了。

老马大夫站起身,往我父亲跟前迈了几步,低声说道:“老田呀,没啥事了,今晚趁早把儿子领回家去吧!听说田野被打得不轻,不行明天赶紧把孩子送县医院看看。万一哪儿打坏了,时间长了不好治了?”

“我给他治?治他娘个狗屁!”我父亲此时眼珠子是红的,冒着火星。“这个畜生,咋不一下子打死他呢!打死了,全都省心了……”

守侯在门口的民兵马大哈端着枪煞有介事地走进来,嚷嚷道:“我说老马大夫,何护士,没你们啥事了,咋还在这磨叽呢?快走吧!”这家伙嘴里在撵着大夫护士,色迷迷的两只小眼睛却盯着我姐姐滴溜打转。

“你以为你是在往外哄狗呢?”何彩云瞪了他一眼,又向我姐姐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向了门口,回头又冲马大哈骂了句“狗腿子——”。人影转瞬不见了。

“你骂谁狗腿子?”马大哈端起枪骂骂咧咧追了出去。马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人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了父亲母亲和姐姐孤零零的三口人,他们就象被固定在椅子上的蜡像,目光空洞,面无表情,甚至不知道往家走了。因为我还被禁闭在锅炉房里不知死活呢,不见到我的面,不把我领回家去,一家人怎么能走呢?别看父亲嘴很硬,他能忍心撇下儿子不管吗?没出一袋烟的工夫,韩洪涛夹着两件崭新的军用雨衣匆忙走了进来,这家伙对别人狐假虎威,平时里见了我父亲从来都是点头哈腰的。姐姐很讨厌他这副嘴脸,见他进来了,急忙把脸扭向一旁。

“田大叔,你和婶子就先回去吧!这是杨书记安排的,我把民兵连的雨衣拿来了,别忘了明天送回来就行了”。

“韩连长,那我儿子怎么办呀?”我母亲颤颤微微地奔过去紧抓着韩洪涛的胳膊晃动着。泣求着,“大婶求你了,就放了我儿子跟我们一块回家吧,我儿子被打成了什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呀?锅炉房里可吊死过人的……。”

“田大婶,你老就放心吧!我派了两个民兵守在锅炉房里和田野做伴儿呢。”

“韩连长,你就明说吧,我弟弟今晚能不能放回家?”姐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愤怒地问道。

“请你们放心,杨书记已吩咐了下来,为了照顾影响,掩人耳目,再等个八小时没人注意的时候安排民兵把田野直接送回家去。田曼你先留下一会儿,等你弟弟吧……”。韩洪涛又把征询的目光转向我父亲“田大叔,我看……您们老两口还是先回去吧,大婶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回家先休息。让田曼一个人留下等田野就行了,难道二老连闺女也不相信吗?”

父亲点点头,将烟袋里的烟灰嗑净,又送到嘴里吹了吹别在腰里,叹了口气之后身子刚刚离开椅子,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没有栽倒。韩洪涛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搀扶住了我父亲。

“爸,你没事吧?”姐姐哭了,扶住父亲。

“没事没事。”父亲摆摆手。先拿起一件雨衣披在了老伴身上。韩洪涛急忙殷勤地抢过另一件雨衣给我父亲披上。老夫妇俩互相搀扶着走向了门口,母亲一手扶住门框停下脚步,回头冲女儿叮咛一句“小曼,千万要把你弟弟领回去呀。”

姐姐哽咽着点点头。

送走了父母,姐姐刚刚坐在长椅上眼泪还没有擦干净呢,顿觉一股熏人的酒气直扑鼻孔,随之感到恍惚间一个高大跛足的黑人影不声不响地闯了进来。她猛然抬头大吃一惊,吓得“腾”地站了起来,顷刻间,她身体里的血液都滞留了,惊问道:“刁……刁副场长,您……您怎么还没休息呢?”

“中腰站发生了这么大……大的强jian案,做为副场长,我……我怎么能休息得了啊?”阴阳怪气的刁永生酒气熏人,两只色红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姐姐,那贪婪的淫态,好象要一口活吞了冰美人。

“真没想到呀,我弟弟闯了祸,影响了您的休息,不好意思了。”姐姐揶揄道。她打心眼里既害怕又憎恶这头“蠢猪”,但也深知这种人自己是招惹不起的,特别是在此非常时期,万不可拿话激伤他。

“大美……美人儿,跟我还客气什么?说一千道一万,本副场长都……都是为了你呀!”刁跛子说着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头重达一百多公斤的“大狗熊”将木椅压得“咯吱”一声,估计是椅子上哪根木腿被压断裂了。

“为了我?”姐姐闻听此言,先是一惊,继而一声冷笑,“刁副场长,您可别逗人不乐了吧。我一个小女子,值得您大场长如此牵肠挂肚吗?”

“大美……美人儿,咱们甭玩什么智……智斗了。你好……好想一想,今晚在这间场长室刚刚上演……演过的这场戏,若不是本……本副场长在幕后做……做导演,还会是这样一个让你们家满意的结……结果吗?”刁跛子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着,一边留意观察着姐姐表情的变化,猜测着自己一翻话能否在美人心里产生化学反应。姐姐两手抱膀,红着脸,将视线转向黑洞洞的窗外。不仅是为了躲避这家伙欲火中烧的目光,也是忍受不住从那张磕磕巴巴的臭嘴喷发出来的浓烈的酒气。她的脑子里很乱,嘴巴紧闭着。见姐姐一时语塞了,他以为自己的话产生了效果,于是赶忙趁热打铁。

“大美人儿,今晚您就没感……感觉到所有的人都在袒护你……你们家吗?就算田野真是强jian未遂,至少也要判他个三到五……五年的徒刑,何况那女孩还……还他娘的是个雏。”刁跛子说到这里故意把话打住,歪着脑袋,不怀好意地瞅着田曼,淫火点燃了他肉体内的酒精。从他嘴里呼出的酒气臭味很快污染了空气,许多中了酒毒的苍蝇,蚊子坠落到地上,挣扎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姐姐一直侧背着他,胸脯急剧起伏着,脸涨的得通红。刁永生独自磨磨叨叨,围着姐姐打转转。姐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竖起双眉,打断了他:

“刁付场长,既然你神通广大,你就不能下道命令,放我弟弟回家吗?”

“这可以呀……”。刁永生闻听此言,觉得有戏,竟然凑到了姐姐眼前,“大美人儿,放不放田野其实全在你这做姐姐的一句……一句话了。你想想韩洪涛他听谁的?听……听我的。那……那本副场长听谁的?听你……你的呀!你大美人一句话就是圣……圣旨呀”。喜行于色的刁永生瞅了姐姐一眼,突然冲门外喊了一嗓子:“韩连长——”

“来了……来了……”。随着门外的应声,韩洪涛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站在场长室门口,现出了一副奴颜献媚的走狗相。“刁副场长,你有何吩咐?”

刁跛子在美人面前故意端起了官架子,拿腔做调地问道:“关在锅……锅炉房里的田野放回家没有?”

“还没……没有放人。”韩洪涛面露难色,必恭必敬地怯懦道,“刁副场长,没有领导发话,我多大个胆子敢擅自做主呀”。

“那好!现在本……本副场长就命令你安排两个民兵,打着雨伞,立刻……立刻给老子放人,要负责安全送到家,半路上出现了任何闪失,小心我……我拿你恃问”。刁永生威严地下了命令,说完回头诡秘地看了田曼一眼。意思是问,看我好不好使?

“是!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韩洪涛一本正经地打了个立正,用贼一样的眼光扫视了我姐姐一眼,转身跑了出去。姐姐心里清楚这两个家伙是在自己面前演戏,觉得很滑稽可笑。禁不住撇了撇嘴,扔下一句话,“那我也先回家了”。扭身跟着韩洪涛身后就往外走,不想被刁跛子伸手一把粗暴地给拉了回来。

“大美人儿,你忙什么走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回刁永生也不结巴了。

“刁副场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姐姐顿时火了,恼怒地一把甩掉刁永生的脏手,喘着粗气,圆瞪着大眼睛,脸涨得通红。

“田……田曼同志,我可告诉你,别……别拿我这豆包不当干粮。”刁永生立刻把脸撂下了,与刚才判若两人。“别……别以为把人放回家,就算没事了。事……事情没那么……那么简单。如……如果你想救自己弟弟,那……那就麻烦你跟我到本副场长办公室来一趟,咱们合计合计,想出个应……应对的办法。赵广泰说了,明天就坐电影队的汽车带小琴凤去县城报案,什么后果你知道……”。

刁永生说完一甩袖子,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了几步,到了门槛跟前又收住瘸步,扭过半个胖身子,斜着白不呲咧的小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姐姐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想办法阻止住赵广泰,你弟弟就完了。。。。。。”。

刁永生说完之后,一大步迈过了场长室门槛,拐拐跛跛走人了。

姐姐的眉心微微皱起,一时间她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那姓刁的丑八怪给掏空了。偌大个场长办公室已人走屋空,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孤苦无助的可怜人。“怎么办?怎么办呀?”姐姐在心里一遍遍地向自己发问,却一次次得不到准确的答复。赵家明天真的去县城报案,后果不堪设想。她相信刁永生家族的势力,可是,姐姐实在厌恶惧怕这个三分像人七分似魔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原本不想为了救弟弟而求助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此时自己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子进了这家伙的办公室,万一他不安什么好心,占了自己的便宜可怎么办呢?一想到这里姐姐又犹豫了。其实姐姐心里也清楚,刁副场长的办公室今晚她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有能力阻止赵家报案的人只有这个刁跛子,这家伙一旦反目,站到了赵广泰一边的立场上,那可坏大事了。

为了弟弟,为了爹娘,为了整个家庭,就是龙潭虎穴我姐姐也要大着胆子冒一次险。姐姐使劲地咬着嘴唇,皱着眉,在心里为自己鼓着劲。当然了,此时若能找个女伴同去,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可是偌大个办公室里哪里还有什么人了?估计走廊上的民兵也都走光了吧,一旦在刁跛子的办公室里出点什么意外,连喊个人,都不可能呀!突然姐姐眼睛一亮,一下子想到杨书记。对呀,杨书记的办公室与刁跛子办公室中间只隔着一个会计室,两屋关紧门,平时说话听不太清楚,若高喊呼救,杨书记那屋准会听清楚的,她相信杨书记听到了女人呼喊救命的声音不会充耳不闻吧。再说杨书记居住在隔壁,相信他刁跛子也不敢强行对自己施bao吧!

在姐姐决定去闯“魔穴”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她想最好能暗藏一件可以防身的自卫武器,早知这样从家里出来揣一把菜刀好了,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回家拿菜刀也来不及了。最好现在就在场长室这间屋里临时找一件可以代替武器的东西,可是她的两只眼睛在室内搜查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什么可心的自卫武器。无奈之下姐姐只得拔下了墙上一根约有五公分长的大铁钉子握在手心里,她知道墙上的钉子是老石头平时上班挂衣帽专用的。她还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石场长,借钉子一用,用完后一定奉还”。

就这样,姐姐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壮着胆子,走出了场长室。沿着长长的走廊一步一步挪到了刁副场长办公室门口。略一思索,还是鼓足勇气轻轻扣响了“魔穴”的房门。姐姐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她今晚一脚踏入这间办公室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一脚踏入了地狱……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