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四 初到洛阳地
【1】
肃言已经备好马车候在倪家大院前，李穆跟在萧鸣凤身后，倪落音微红的眼睛带着不舍，薛燕直接走出大院进入马车，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肃言半靠在马车边沿，朝马车里的薛燕道：“你这人性子也忒淡薄，怎么说也与倪家姑娘相处许久，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啧啧，还是薛堂主见不得阁主与倪姑娘亲近？”语气调笑，肃言与薛燕的关系也算不错，说这话多半是含了玩笑。
马车里毫无动静，肃言疑惑的掀开帘子，薛燕正抱着剑闭目养神，唇角自然上翘，悠然自得，感觉到帘子被拉开，眉头皱起不轻不重道：“关你屁事。”好看的桃花眼略微一眨，多了分嘲讽，再道：“怕是肃堂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反唇相讥，让肃言语塞懊恼放下帘子。
鸣凤阁中人人皆知薛燕毒舌，往往令人语塞，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让人听着就不高兴，本这样的人该令人讨厌，可偏生鸣凤阁上下没有一个厌恶薛燕，上到长老下到门人无一个说薛燕的不是，提起她时总是赞不绝口。
薛燕到底好在哪里，肃言一时也说不出，只是觉得薛燕特别真实，她是有血有肉，她的喜悲虽不浮于表面，但从她说话的语调里却能听个一清二楚，她说话时生动姿态以及眉间那股不散的张扬，这神韵旁人没有更无法模仿，故才显得如此特别。
她也不似萧鸣凤的薄情冷漠，她是有温度有喜悲的，嘴硬但心软，极为护短，容不得旁人说她身旁的人半点不好，嘴上冷言冷语不愿出手解围，可实际上，却不露声色替人解决了麻烦。
她也有的她的风骨气节，自尊心强，就算受伤也不愿意将软弱示人分毫。与薛燕相处的越久，就越会被她所吸引，这人爱憎分明，拿得起放得下，是为真性情，她这样的人，怕是恨她的人会越恨她，喜欢她的人会更喜欢她。
萧鸣凤的走近让肃言回神，他将帘子掀起，让萧鸣凤上了马车，又与李穆一同坐在外头驾驶马车。
萧鸣凤上车的动作很轻，几乎感受不到什么，但薛燕还是知道萧鸣凤坐在她对面，她闭着眼不打算看萧鸣凤一眼，又或者是，她怕多看萧鸣凤一眼便会更陷一分。
昨夜看到萧鸣凤与倪落音亲昵举动，她几乎下意识就想阻止，还好留有理智没有推开那扇门，这样冲动行为让薛燕心中警铃大响，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再朝着对方靠近。
“你醒着吧。”萧鸣凤清冷开口，见薛燕双眉紧锁，伸手将她眉宇抚平，薛燕身子一怔，蓦然睁开眼，下意识往后躲避。
萧鸣凤见对方有意避开，薛燕前些年的敌意眼神现在都换成了戒备与犹豫，对方这样的举动与眼神让萧鸣凤神色黯淡几分，声音比之前更冷，沉声道：“我就这么让你害怕？”
薛燕端坐身子，轻“嗯”一声做了回答，是怕，怕她自己经受不住萧鸣凤的好。
“怕什么？”萧鸣凤叹气。
“怕你只是一时兴起。”薛燕目光灼灼，竟直接与萧鸣凤对上，怕他只是一时兴起，怕她自己陷得太深，最后伤的体无完肤。薛燕怕受伤，虽俞轻舟的事过去许久，她已经忘记，但那段岁月里的苦涩与痛楚，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萧鸣凤忽地莞尔一笑，似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安稳站在我身旁，让往后岁月告诉你，我是否一时兴起。”萧鸣凤的温柔笑意落在薛燕眼中，薛燕只觉得这人笑起来是真好看，只要他对她这么笑着，那么他说的话，说的承诺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薛燕也跟着不由自主笑起来，唇角是上扬的，桃花眼里带着更多的笑意，马车猛地往右一拐，措不及防，薛燕身子几乎就要往萧鸣凤怀里靠，薛燕臂上使力拉住窗栏，做了应激反应，这才稳住身形，又稳稳坐回软垫上。
“其实你可以放心松手。”萧鸣凤声音里暗含笑意，双臂敞开，示意薛燕，她大可不必做出反应，他的胸怀始终为她敞开。
薛燕瞪了萧鸣凤一眼，她竟不知人前冷漠严肃的萧鸣凤私下尽是这般龌龊，低声骂道：“小屁孩。”声音虽低却还是落在萧鸣凤耳里，他目色一沉，声音含着怒意：“你再说一遍。”
薛燕晃手，秀眉一挑：“你本来就比我小，小屁孩。”虽功夫不如萧鸣凤，但嘴上能占得便宜，也是极好的。
萧鸣凤一把抓住薛燕的手，面色更沉一分，马车忽然急促停下，这下薛燕来不及做反应，手还被萧鸣凤握着，偏生萧鸣凤手上还传来一股力道，扯着薛燕往他怀里去。
“阁主，咱们……”肃言一拉开帘子，入眼就是薛燕半个身子都压在萧鸣凤身上，颇有些霸王硬上弓的意思，肃言咽口水，默默把帘子落下……
薛燕一把推开萧鸣凤，整理衣裳，萧鸣凤干咳一声，先薛燕一步跳下马车。
肃言与李穆窃窃私语，常年不苟言笑的李穆听肃言咬耳朵，嘴角也浮起一抹笑意，别有深意的看着从马车上跃下的薛燕。
薛燕环顾四周，见一处石碑上端正刻着“洛阳”二字，深吸一口气，却是已经到了洛阳地界。
【2】
此次来到洛阳，却是为了寻找另外半本《秘闻录》的下落，薛燕等人在洛阳城内安顿下来后，四人便一同出了客栈用餐。
用餐的地方是李穆安排好的一处酒楼，名为“醉仙楼”。
入座后，薛燕面前的酒杯直接被萧鸣凤拿开，肃言与李穆对望一眼，彼此笑得心照不宣，当着薛燕的面，二人碰了个杯。
薛燕冷哼一声，偷偷瞪了萧鸣凤一眼，这才低头解决面前的食物，萧鸣凤夹了片肉放到薛燕面前的碟子上，声音平和：“你太瘦，多吃点。”动作自然。
肃言夹菜的动作僵在空中，面前这人还是萧鸣凤么，怎么对上薛燕，他们阁主变得这般柔情，简直可堪比二十四孝好相公，要说薛燕在鸣凤阁为何如此张扬毒舌，也有一半是萧鸣凤纵容出来的。
“阁主，我也要。”肃言见萧鸣凤似乎心情不错，抬起自己盘子往萧鸣凤面前一举，倒是动了让萧鸣凤为他夹菜的心思。
其实在私下，肃言他们一行人与萧鸣凤相处都不拘谨，甚至萧鸣凤也会放任他们互相调侃，但他从不参与，对于他们之间互相交换流言与八卦，萧鸣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闹。但一旦牵扯到要事，不需萧鸣凤发威，他们也会严肃对待，不敢松懈分毫。
薛燕挑眉看肃言死皮赖脸的行为，萧鸣凤朝肃言淡看一眼，又夹了鱼片放到薛燕面前，直接忽视肃言的行为。
肃言讪讪收回碟子，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饭，萧鸣凤忽然对着他开口：“你去打听百晓生老宅在何处。”
“现在？”肃言哭丧着脸，嘴里的红肉还没来的急吞咽。
萧鸣凤摆明着就是故意为之，薛燕心里一清二楚，眼里已经带着笑意。
得到萧鸣凤的肯定，肃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姿态瞪了薛燕一眼，最后朝着李穆郑重其事道：“以后你可不能有了女人忘了兄弟啊。”
李穆冷哼一声，偏过脸。
肃言离开没多久，酒楼里又进来一批武林人士，坐在离薛燕这桌不远处，他们谈话的内容也被薛燕一行人听的七七八八。
“青城派和无极宗近来正闹矛盾呢，还是别走他们地界了，免得被当做门派奸细抓起来。”
“闹得真有这么厉害，前两年这两门派不是关系很好么？”
“谁知道呢，听说闹得动静太大，青城请了万剑崖俞轻舟前来主持大局。”
“那青城和无极山下的居民怎么回事，我可听说一到晚上就不太平，有人半夜老是听到敲门声，一开门什么都没有，还死了不少人。”
“谁知道呢，这世道啊越来越乱，弄得人心惶惶。”
……
薛燕咬着筷子，头脑中整理刚才听到的讯息，俞轻舟不日也会来到洛阳，倒真是冤家路窄呢。
“我吃饱了。”薛燕放下碗筷萧鸣凤闻言起身，淡道：“回去吧。”从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悲。
回到客栈的时候，肃言等在门口，薛燕斜了他一眼提步就直接往房间走，却被肃言拉住，对方鬼鬼祟祟的说：“我打听到了，俞轻舟明日午后会到达青城派。”
“与我何干？”薛燕目光平和，不露一点生色，再道：“百晓生以前住的老宅你找到没？”
肃言一拍大腿，懊恼道：“光顾着打听俞轻舟的消息了，我倒把这事给忘了。”本觉得俞轻舟会令薛燕上心，所以肃言才花了时间用在打听俞轻舟行踪上，可哪想，薛燕对于俞轻舟，似乎无半分兴趣。
薛燕唇角一挑，拍拍肃言的肩又指指萧鸣凤的客房，一脸祝君好运的表情悠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