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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七 仗剑长安行

【1】

昨夜到底是所有人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云初站在薛燕身边无精打采,对着薛燕抱怨:“都是你想的馊主意,我一晚上都没睡。”揉着眼底的黑眼圈,语气里皆是不满。

楚瑶笑言:“听说倪家那位可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云初打个哈切,朝着楚瑶打趣:“李潇这人真是大嘴巴,连你都知道了,倪落音说不出话的事,大概又被他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楚瑶捂嘴,笑的含蓄,走到薛燕身旁,为薛燕准备行囊。薛燕已经顺利将手头的事交由其他堂主,云初也开始帮忙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薛燕行囊简单,只有日常所换洗的衣物,再有就是几卷书,一根碧绿玉笛,连女子应有的胭脂、饰品都没有。

云初啧啧称奇,盯着薛燕看了许久:“你就不觉得你的人生太过简素?”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一块玉佩上,那玉佩轻薄一片,但色泽温润,几处镂空花纹中心雕琢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飞燕,玉佩底处镂空的孔上扣着一串白色流苏。

她伸手欲取来把玩,却听薛燕一声冷喝:“别动。”云初的手臂僵在半空,直愣愣的看着对方,薛燕似乎很紧张这块玉佩,从桌上拿起玉佩,用锦帕轻轻擦拭,别在腰间。

“这块玉对你很重要?你似乎一直佩戴,从不离身。”云初目光在玉佩上徘徊,薛燕点头,神情隐隐有些悲伤。

楚瑶解释:“这是块玉佩是姐姐的娘亲留下的。姐姐一直带着这玉佩,不许旁人触碰的。”

云初面露尴尬,讪笑道:“难怪,是我唐突了。”

薛燕在一旁沉默,楚瑶见气氛冷下来拉着云初退出房间,离开前薛燕淡道:“云初,有劳。”

云初站在门口,望着屋里神情落寞的薛燕,原本口角利索的她此时什么也说不出,只摇头叹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转身离去。

清风吹入室,薛燕摩挲腰间玉佩,低声呢喃:“娘亲,我想你应该不愿见到我如今这副模样。”自小,她娘亲所期望的便是,薛燕能做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子,继承薛家医术,救济苍生,与名门正派为伍。可而今,事与愿违,她不仅没能成为一个慈眉善目的女子,还入了魔教,被江湖中人称为妖女,她所学的医术不仅没有救人性命,反而伤人无数。

“真是讽刺。”薛燕自嘲一笑,目光都在腰间玉佩上,也未注意站在门外许久的萧鸣凤。

萧鸣凤指扣门,薛燕回神起身朝萧鸣凤望去,收敛情绪淡道:“我未准备茶具。”萧鸣凤倒是个很有规律的人,说每旬末来一次,便真的次次来,一回也为落下。

“今日不饮茶。”萧鸣凤依旧站在门口,未踏进房间半步。

“那你来做什么?”薛燕挑眉,萧鸣凤将手中册子递给薛燕,薛燕接过,翻看几页后,神色有细微变化:“这就是你答应为倪落音重掌倪家的原因?”

合上手中记载着各家各派秘闻的册子,薛燕朝萧鸣凤道:“萧阁主不打算进来?”薛燕让开大半个身子,萧鸣凤不动,淡道:“不了,你将册子收好。”声音淡薄,转身离开,薛燕站在门口,直到萧鸣凤笔挺的背影消失。

【2】

李潇一干人等在鸣凤阁前为萧鸣凤送行,薛绍粘着薛燕不想与薛燕分别,薛燕拍拍薛绍的肩,目光柔和而又坚毅:“乖乖等我回来。”楚瑶清楚薛燕眼神里的意思,她已决定从长安回来后,便将薛绍的心智恢复。

薛绍还多有不舍,却被楚瑶拉开。一旁云初一个劲的往马车里塞糕点水果,李穆冷眼旁观,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僵着一张脸道:“别塞了。”

云初振振有词:“不能让他们在路上饿着。”

肃言扯了把云初,小声道:“从前阁主出行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云初脸一红,嘴硬道:“关你屁事。”前日触了薛燕伤心事,正是心里过意不去的时候,自然想弥补薛燕。

倪落音在一旁看鸣凤阁几人都围在薛燕身边,对她嘱咐再三,脸上都带着最诚恳的笑意。她心里十分不明白,像薛燕这样说话毒舌,待人狠戾刻薄之人,为何还有这么多的人对她笑脸相迎,愿意同她亲近。

三人上了马车,倪落音与薛燕同坐一边,正对萧鸣凤。薛燕怀抱青莲剑闭目休息,不言不语,萧鸣凤也是寡言之人,反倒是倪落音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她与马车内的气氛格格不入。

出了蜀中,却是转换水路,由内海转入渭水通往长安。

在水上航行的这几日,倪落音越发觉得她与萧鸣凤、薛燕的生活格格不入,三人相处在一起时,萧鸣凤言语中深层的含义只有薛燕能懂得。

再来晚上倪落音约萧鸣凤船头赏月,萧鸣凤大多沉默寡言,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萧鸣凤的回应始终只有“嗯”,且都是一副模样,每一句的语调如出一辙。

船上没有什么可供打发时间的东西,倪落音时常缠着萧鸣凤,与他摆棋对弈,可往往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输了四五局,有时薛燕也会在旁观看,每当倪落音落下一子时,倪落音总会看看薛燕的表情,但又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什么,只以为薛燕不通棋艺。

“不下了。”倪落音推乱棋局,朝萧鸣凤靠近,精致的五官带着笑意:“萧大哥,棋艺精湛,落音不是对手。”

薛燕见倪落音低垂眉眼,双颊泛粉,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而萧鸣凤似乎对倪落音的恭维与羞涩没半点动容,依旧冷着一张脸。

倪落音有意让薛燕难堪,故意小声问道:“薛堂主自小在魔教长大,大抵不通棋艺吧?”

薛燕冷笑,桃花眼里的光芒闪了闪,颔首:“不通。”

“那真是可惜了,落音认为,一个女子若不能做到请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也该有一样的拿的出手。薛堂主你认为呢?”倪落音语气温和,丝毫听不出她话中有任何挑衅意味。

薛燕换了个更为慵懒舒适的坐姿,随口附和:“所言极是。”

“那薛堂主可会琴瑟?”倪落音笑言。

“不会。”薛燕唇角的笑意更浓。

“可能吟诗作画?”

“不能。”

……

“那薛堂主会什么?”倪落音嘴角讥诮。

“杀人。”刹那语气一愣,桃花眼里杀气四溢,倪落音身子一僵,怔怔望着薛燕不发一言。

萧鸣凤轻笑一声,离开座位时别有深意的看了薛燕一眼。

【3】

数日在水上漂泊,这日正午才算踏实地面,进了长安城,倪落音将他们一行人安顿在城中一处不显眼但清雅别致的客栈中。

倪落音之所以会选择与萧鸣凤合作,一是看重萧鸣凤的手段,二是中原四大家族之间彼此有联系,若倪落音借着其他三族势力之手,铲除族中异心者,那么势必会被其他三族窥视其实力,万一其他三族暗中做手脚,倪家必定得不偿失。

中原有四大家族,分别是长安倪家、江南上官、金陵袁家、扬州花家。其中长安倪家最为特殊,家族子弟稀薄,老家主只得倪落音一长女,还没等倪落音坐稳家主的位置就撒手人寰,加之倪落音又是一介女流,家族长老各怀鬼胎,虽表面服从,但暗地里却加快夺取族中势力。

这些倪落音都看在眼里,无奈手头实力不够,也不敢轻举妄动,此次请了萧鸣凤前来,底气倒是足了不少,一到长安后,便回倪家去了。

自倪落音回倪家后,便再未找过薛燕,而倪家那面也没有任何动作,李穆在暗中搜集倪家长老各种信息与背地里的交易。一时间薛燕倒是空了下来,无事可做。她也乐得清闲,四处闲逛。

长安城不愧是靖国帝都,确实繁华。河上游船停靠两边,渭水将整个长安城一分为二,皇城与达官贵族居于渭水之北,一栋栋的恢宏大气的建筑矗立在皇城两边,彰显着帝王无上的威严。

渭水之南便是商业区与寻常百姓的居住区了,千里长街,家家户户都是朱红的大门,绿色的窗纱,银质的帘钩。宽敞的街道两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店老板纷纷走出店门,亲自吆喝吸引路人的注意。

萧鸣凤这人不喜热闹,自然不会与薛燕一同绕着长安城游玩,但薛燕离开客栈的时候,萧鸣凤往薛燕房间的桌上留了一叠银票,让薛燕哑然失笑,她再不济,也没穷到连游玩的银子也拿不出啊。再说她曾也是青离门主,拿出大堆金银玉石,对她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难事。

但萧鸣凤既然出手阔绰,那薛燕自然却之不恭,纳入怀中。

薛燕在中原销声匿迹许久,现在中原关于她的传闻也渐少,大抵都是关于武林风光人物的,就比如说:虽万剑崖主李修仙逝,但俞轻舟能力不俗又与峨眉联姻,万剑崖仍是各门派中翘楚。

薛燕对俞轻舟已经放下,眼下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不痛不痒,悠然自得的欣赏茶楼外风光,长安街巷里流转的不仅有江湖的传闻,也有着皇亲贵族间的风流韵事,世家子弟间的争强斗胜。

且更多人愿意谈论中原四大家之首的倪家,倪家家主故去,倪落音一介女流能否撑起倪家偌大家业,倪家又是否能维持四家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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