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五 夜夜江南梦
【1】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初春的雨绵密带着些凉意，萧鸣凤怀中的薛燕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她抬头看向萧鸣凤，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些红，刚刚哭过，她声音带着些颤抖：“放我下来。”
萧鸣凤闻言，将薛燕小心翼翼的放下，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向酒肆，酒肆前的红灯笼在烟雨里散发着迷蒙的光线。
萧鸣凤不说话跟在薛燕身后，见薛燕落座，他也坐在薛燕对面，看着薛燕一口将酒杯中的酒水饮尽，萧鸣凤眨眨眼睛，看着冰凉的酒水顺着对方纤细的颈脖蔓延……
“换大碗。”萧鸣凤朝着小二吩咐，薛燕朝他看去，眼神不解。
等到碗具、酒坛上齐，萧鸣凤先薛燕一步将酒坛拍开，为薛燕满上酒，自己也添上，他挑眉：“想醉，就喝。”
薛燕还记得萧鸣凤曾说过不许饮酒，而今……见对方一口饮尽碗中清酒，薛燕低头望着碗里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眼睛周围泛着红，这般憔悴无神的人不像是她，有些烦躁将碗里的酒水喝干，喉口带着火辣。
二人就这么一碗一碗的喝着，薛燕受不了这般沉闷的气氛，她觉得自己渐渐变得麻木，将碗里的酒水顺着头顶往下倒，一阵凉意袭来，反而整个人越加清醒，清醒到她可以想起所有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
不是说酒是遗忘最好的东西么，为什么她还记得俞轻舟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萧鸣凤放下手里的碗，从怀里取出锦帕为薛燕擦拭脸上的酒渍：“酒只会让你更痛苦，不会遗忘。”由着薛燕喝酒只是想让她明白，不是酒能让人忘记，而是自己必须忘记。
“你知不知道。”薛燕眯着那双桃花眼，苍白的脸上已经染上酡红，她指着萧鸣凤：“他是我第一次愿意真心相待的人啊。”
萧鸣凤沉默，眼里的光芒又暗了些。
薛燕断断续续的说：“我曾经以为，他会是陪伴我一世的人……”
“我可以由着他那些莫名而生的善，我可以为他放下杀戮歹毒，我甚至可以为他离开江湖，可他却这么对我。”薛燕将手里的瓷碗一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是我心软了，下不了手，明明有人和我说过，心软就会受伤，就会痛啊。”她指着自己心口，嘴角带着勉强的弧度：“这里真的会痛。”
窗影斑驳，酒肆外的雨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点一点顺着屋檐滑落……
萧鸣凤认真听着，一言不发，烛火跳动，薛燕站起身，双手搭在萧鸣凤身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萧鸣凤，四目相对，萧鸣凤从她眼中看到了绝望与哀切。
他猛地将薛燕往前一拽，使她与他平视，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你这样的眼神也只能落在我眼里。”他紧紧箍着薛燕双臂，凤眼里带着幽冷。
“哈哈哈。”薛燕挣脱开萧鸣凤的禁锢，发了疯似的笑起来，红色的唇一张一合：“萧鸣凤，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你才多大，就敢说这样的话。”薛燕冷笑：“我是你的？幼稚！”挑眉，嘲讽似的一连串发问。
萧鸣凤比薛燕小三岁，无论萧鸣凤表现的有多沉稳，心思有多深沉，可在薛燕眼里，他还只是那个雪天里满脸血渍带着泪痕的少年，只是不再软弱，带着戾气。
萧鸣凤刀削般的侧脸在烛火下带着些魅惑，萧鸣凤如今已经二十一，若放在寻常百姓中，早已成亲生子，但他始终孑然一身。
萧鸣凤起身，扣着薛燕下颚，好看的唇直接就往薛燕唇上落下，薛燕瞪大眼睛望着对方，双手不知所措，他的吻只是轻微的停留，很快就离开，望着薛燕一脸呆滞，眼神迷蒙的模样，心情似乎有些好：“我不懂，你若懂，教我便是。”语气里带着挑衅，狭长凤眼里带着丝玩味。
“酒也喝了，婚礼也闹了，人也杀了。”萧鸣凤语气一沉：“你该忘记，忘记江南，忘记万剑崖，包括俞轻舟。”
萧鸣凤的话让薛燕从呆滞中清醒，眼前这人真是阴晴不定，前一秒还是魅惑迷人的后一秒便是阴冷严肃。
【2】
薛燕最后看了眼青云山，楚瑶拉着薛燕的胳膊，小声道：“我们还会回来么？”
萧鸣凤已经在青云山山安排好了人手，就算江湖人有心争青云这块地盘也无从下手。
“一定会。”薛燕拍拍楚瑶的手，语气坚定。
楚瑶看向前方的萧鸣凤若有所思，她知道萧鸣凤就是当年的祁明轩，她也知道，薛燕消失的这一年里，萧鸣凤一直在薛燕左右，但她同样也知道李冰的死萧鸣凤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如果不是他将薛燕扣留在鸣凤阁，薛燕与俞轻舟之间不会有解不开的误会，而李冰也不必受到牵连。
楚瑶这般的执念，薛燕自然是不会知晓，但随着执念的滋长，也为日后埋下了祸端。
薛燕与楚瑶一同站在船头，看着江南这个地方离她们越来越远……
【3】
随着薛燕这一闹，江湖各大门派损失惨重，万剑崖在江湖上的名声越加难堪，李修闭关不出。
俞轻舟虽与苏子澜已经完婚，但苏子澜的面容已毁，性情大变，俞轻舟多次与苏子澜发生争执，久而久之，俞轻舟与苏子澜看似相敬如宾实则貌合神离的传闻在江南柳巷里游走，苏子澜虽继承虚玉的峨眉派，但在苏子澜看不到的地方，也不免沦落为峨眉内部的笑柄。
江南桃红柳绿里的厮杀终于落幕，这一场所谓的正与邪的抵抗，没有胜负，留下的只有遗恨与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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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上繁华，江南人物，绿窗朱户，歌台舞榭，分卷落花愁。
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江南梦。
第三卷·江南惊梦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