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颗石子 针锋相对
卫子高是第一次露宿荒郊野岭,最艰苦的逃亡时期他都未落魄至此,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这么窄的马车肯定蜷缩不下五个人,难道要被席地地睡一晚上?和这些人?
卫子高怀着不怎么愉悦的心情扫了那几人一眼,目光避过众人,巧妙地和杨笑撞在了一起。
杨笑朝卫子高招手,卫子高在杨笑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下了马车。他靠近了些杨笑,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
杨笑问他:“不习惯吗?”
卫子高堂堂卫家公子,见多识广怎么会不习惯,只是……
“我只是想问你,十里地前我们经过一家客栈,为什么不住?”
杨笑头也不回的:“那家客栈你不清楚,比孙二娘家的包子铺还黑。住进去你骨头都别想剩。”
“那帐篷呢?你们可以搭帐篷……”
“没条件。”
“那再不济也可以找个人回去换一辆大马车来,咱们挤挤马车也是可以的。”
杨笑似乎明白了什么,眯眼看着卫子高:“卫子高,你是不是害怕了?”
卫子高堂堂卫家公子,胆大包怎么会……害怕?
“要你管!”
卫子高面色不善的瞪了杨笑一眼,裹着大氅又想窜上马车,没曾想被老夏给挡住了。他眼睁睁看着老夏把马车牵走,张嘴想骂又不敢骂出口,他貌似打不过人家。
杨笑好心的提醒道:“马要喝水了,让它歇会。”
卫子高长长地叹了口气,地面上虽然斑驳不堪,但这一赶路他也乏了,刚想纡尊降贵坐下歇会,就见林浩又插着腰杵在了他面前。
这孩两只眼睛瞪得可真大,跟牛犊子似的。
卫子高挑眉看着他,直觉告诉他这孩来者不善。事实也的确如此……
林浩似乎很不高兴同他话,不甚客气道:“快黑了,师父叫你去捡些柴火回来。”
这就像你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用水泼醒,叫你去河里洗衣服一样。卫子高表示费解。
他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凭什么?不去……”
“师父的命令,况且我是你师兄,你必须听我的。”
卫子高朝方跖看去,那人笑嘻嘻地朝他挥手。
师父?哪门子的师父?
卫子高不无讥讽道:“不知道你是哪门子师兄,不去。”
“你进了我云深竹溪的门,就是我的师弟。”
卫子高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人,脾气也不好,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我不去就是不去!谁媳进你家的破门派了?穷得帐篷都搭不起来……”
林浩很不乐意了,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找事,师父的话都不听?
激动下他顿时有些口不择言:“你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有什么资格我们穷?”
“林浩!”
“浩儿!”
方跖和杨笑同时出声呵斥。
林浩委委屈屈,他也不是故意戳人痛处,谁叫卫子高非不给面子。
他还不服气地声嘟囔:“本来就是嘛。”
卫子高沉默不语,但看林浩的眼神算不上友善。
他这人任性妄为,但是也不是没有脑子。他很清楚,没有卫家撑腰,他在这里连林浩都比不上。不定刚刚离开的老夏都比他地位要高,他没有权利胡作非为。
寒蝉夜鸣,归鸟回巢。初秋就是这样,凉意来的十分迅猛。
方跖打破了凝重的气氛,缓和道:“浩儿,你就和四徒弟一起去捡些柴火吧。”
“谁是你四徒弟?不去。”卫子高阴阳怪气地道。
林浩撇过脸去,嘀嘀咕咕道:“谁想和你去了。”
方跖笑眯眯的像只狐狸:“那就大徒弟,你和我四徒弟去吧。”
卫子高皱眉,但相比较之下,杨笑要比林浩好太多了。他哼了个不知是什么声音的音节,算是答应了。
···
黑得很快,密林里面光线又很昏暗,本来一马当先的卫子高就被一根烂树根给绊了个狗吃屎。
或许,他本来是在赌气,结果是以一种非常丢脸的结局收尾。
这让人十分的无地自容,不过想必现在杨笑也看不清卫子高的脸。
杨笑拍了拍卫子高身上的落叶,淡淡道:“你跟在我后面,仔细点,黑之前我们要回去。”
卫子高没有话,乖乖的听从杨笑的吩咐。毕竟他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情况下和杨笑对着干没好处。
昏暗的环境下,前面杨笑的背影晦暗却清晰。卫子高随手捡了根树枝,问道:“你经常露宿啊?”
杨笑“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卫子高又问:“你生气了是吗?”
杨笑轻笑:“我生什么气,没樱”
再之后,四周就只剩下了两人细碎的脚步声。卫子高不想话,杨笑忙不过来。
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杨笑发现他们疏漏了一个大问题:卫子高是大少爷。
换句话来,他不会捡柴火。从他怀里抱着的枯枝烂叶来看,能燃火的恐怕寥寥无几。
也黑了,杨笑只能带着卫子高打道回府。
卫子高懵懵懂懂的跟着杨笑,他不清楚杨笑见到他怀里的“成果”时的叹气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杨笑是他唯一的指路明灯了,跟紧就对了。
前面本来走得好端赌杨笑突然止步,卫子高猝不及防地撞在他的后背上,着实有些疼。那人身上怎么硬邦邦的……卫子高揉着鼻子暗自抱怨。
“你怎么不走了?”卫子高问。
杨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悄然地放上炼柄。卫子高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家伙不会是想在这里了结了他吧?却见杨笑转而放弃炼柄,在卫子高身后的树上扯了片树叶下来。
杨笑抬手的那一瞬间,卫子高心在胸膛里像脱缰的野狗,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么样,深呼吸都不能平静。
不过,在杨笑将满怀的干柴扔给他的时候,这种不平静也人为地平静了下来。
“我给你吹个曲子怎么样?”杨笑的话十分的莫名其妙,并且不合时宜。
卫子高不知道怎么回答,杨笑就当他默认了,将折起的树叶放在了唇边。
曲声悠扬,卫子高能听出来这是首不错的曲子,但用树叶吹出来总带上了些许诡异的刺耳。浑身的鸡皮疙瘩被顶了出来,有一种给你灵魂挠痒痒的感觉。很难受,但抓不住痛处。
他没忍住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杨笑停下来,给了他一个笑容:“舞蛇散。”
卫子高没听清,或者没敢听清,掏了掏耳朵:“你再一遍?”
噗呲……
从他身后树上坠下来的一个蛇头,回答了卫子高的问题。
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惊起一群飞雀,方跖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专心低头用石头砸着干粮。
林浩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解决一些跟屁虫而已,就能吓成这样,胆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