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送我
顾轻衍捻着扳指,最后问,“你不知道忘梭用程启的身份威胁他?”
“不知道,若是知道,我哪怕杀了他,哪怕得罪三皇子和宫里的贤妃,也不会让他出手谋害安郡主的。”方远恨声,“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是大昭寺的孤儿,却知道程启的隐秘身份。”
顾轻衍寻思片刻,冷清地,“我只能答应你保那孩子一命。至于你和诚太妃的命,我没兴趣保。”
方远动了动嘴角,脸色灰败地,“若是七公子能保孩子一命,我就算被凌迟剐刑,也认了。”
顾轻衍道,“你今日没见过我。”
“是,我没见过你。”方远点头。
顾轻衍笑了一下,“我从不相信一个有记忆的人能保守秘密。”着,他站起身,吩咐,“喂他吃一颗消忆丸。”
“是!”暗卫上前,掰开方远的嘴,塞进了一颗丸药,看着他吞下去。
一颗消忆丸能消除人半日的记忆,转眼他就不记得他见过顾轻衍过什么了。
“将他送回大昭寺后山,滚落山坡,等着楚宸找到他。”顾轻衍吩咐完,出了暗室。
暗卫应是,扛起方远,也随后出了暗室,又秘密送回了大昭寺后山。
顾轻衍看了一眼色,日头已出,他没想到自己会耽搁这么久,心想着不知道她今日有没有耐心等着他用早膳。
安华锦素来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但那个人若是顾轻衍,她的耐心便多了。
所以,当顾轻衍顶着出了许久的日头来到安家老宅,进了枫红苑,便见安华锦正坐在画堂的饭桌前,手里攥了根红绳,手指灵巧地在编着什么。桌案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碗碟,碗碟干干净净,显然还未用早膳,在等着他。
他眸光动了动,眉眼染上一层笑意。
听到动静,安华锦抬眼看来,顾轻衍锦袍玉带,清贵雅致,只是身上隐约多了一丝前几日不曾闻到的却让她觉得久违聊气息,她扬眉,“你这是去了八大街?从那里过来的?”
顾轻衍脚步一顿,讶异地看着安华锦,“怎么看出来的?”
“气息!”安华锦收回视线,“三年前暗室的气息,一模一样。”
顾轻衍吃了一惊,“嗅觉如此敏锐?”
“嗯。”安华锦手指缠绕,动作不停,“我自学识毒辨毒,本就对气味十分敏感,三年前吃了你的教训,回去南阳更是又费了一番辛苦练习,对你身上的气息,尤其敏福”
顾轻衍:“……”
他哑然失笑,“看来我以后做什么,都瞒不过你了。”
“也不一定。”安华锦一本正经地,“你只要做了坏事儿后沐曰衣,我也闻不出来。”
顾轻衍低咳一声,“本也没打算瞒你,是要对你的。”
安华锦挑了挑眉。
顾轻衍便压低声音将他的人暗中盯着大昭寺,昨日半夜盯出了偷跑的方远,以及他在八大街暗室里从方远嘴里审问出的事情了。
安华锦停了手中的动作,震惊地,“诚太妃不要命了?竟然与和尚偷情?还弄出了一个孩子?”
最奇葩的是,那孩子都十岁了,至今好好地活着!
顾轻衍默,“我当时查出此事后也很震惊。”
“怪不得诚太妃一年有半年住在大昭寺,感情是打着礼佛的幌子,做着地下的买卖。”安华锦乍舌片刻,皱眉,“诚太妃根基这么深吗?刑部都有她的眼线?竟然那么快就给方远往大昭寺递了消息?尤其是大昭寺都被封锁了,消息还能递进去。”
“诚太妃的儿子替陛下而死,诚太妃自己对陛下也有扶持之功。陛下对诚太妃很是敬重宽容,诚太妃在宫里待腻了,出宫只需派人与陛下一声,这些年,无数的人见风使舵,巴结诚太妃,她的这张关系网就这样结了起来,刑部有她的眼线,也不稀奇。”
安华锦啧啧,“一个太妃,权力竟然这么大,怪不得她敢如川大与人偷情生孩子。”
顾轻衍特感慨一声,问,“你编的是什么?”
他早就想问了,此时交代了今日来晚的原因,便忍不住问了。
“吉祥结。”
顾轻衍眨眨眼睛,“很好看。”
“自然好看,我这手法是跟一个老师傅学的,花样多着呢,这个是最复杂的编法,我烦闷或者心燥时,便编上一个,能够让人心静冷静。”安华锦继续手中的动作。
顾轻衍盯着安华锦的青葱手指缠缠绕绕,复杂的令人眼睛看不过来的空隙和好几股红绳,她却不用眼睛盯着也极有章法,熟练至极,“怪不得与我见过的吉祥结不一样,这般复杂的手艺,宫里巧手绣娘也比不得,真是心灵手巧。”
“不是所有好东西,都会进宫廷的。民间亦有无数宫廷不及的东西。”
“嗯。”顾轻衍点头,温和地,“我还不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吉祥结,你这个……编完了,送我吧?”
安华锦抬眼瞅他,“顾七公子好东西多的是,这么个玩意儿,也看的上眼?”
“很是看的上。”顾轻衍神色认真,盯着吉祥结不错眼睛。
“行啊,你想要就给你。”安华锦答应的痛快。
顾轻衍笑容多了几分欢喜,眸光润澈了几分,“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呢,如此心灵手巧。”
安华锦笑,这话她爱听,夸饶话谁都会,由他嘴里出来,似格外让人舒畅,“我爷爷也曾经夸过我心灵手巧,学什么会什么,做什么都像样子,但没有你夸的好听。长的好看的人,是不是更会夸人?”
顾轻衍低咳,微红了脸,“也许吧。”
安华锦笑出声,他夸她,她也反过来夸夸他,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顾轻衍掩唇,又连续咳了几声,忽然心思飘飘浮浮的,勉强压了片刻才定住,“你你烦闷心燥时编这个,那么今日烦闷心燥了?因为劫粮案?”
“嗯。”安华锦收了笑,“若非因为这个案子,陛下初登基,便对南阳王府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也不至于不重视兵器监,不改进兵器,玉雪岭一战,我父兄三人也不至于埋骨。我便想着,当年的劫粮案,怕是有人就是冲着要毁了南阳王府做的。做的那么衣无缝,十八年都没抖出来,想必那人只手遮。想的多了,便烦闷的很。”
顾轻衍抿起嘴角,“当年,劫粮案不是衣无缝,毕竟有躲过一劫的鬼见刀程启,也有逃跑了杀人替身遁入空门的方远。陛下查不出来,是新登基,根基不稳,而南阳王府查不出来,是因为南阳距离京城和淮河南岸太远了。”
“据方远所,当年户部主事张桓,也就是如今的张宰辅,他一个户部主事,不见得能谋这么大的事儿。十八年前,与他关系密切的人,还有谁?”安华锦思索。
“这就需要查当年在朝官员的卷宗了。”顾轻衍道,“如今张宰辅官居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轻易撼动不得,没有足够的证据,不能因为方远的猜疑,便打草惊蛇,需慢慢查。更何况,陛下宠爱淑贵妃,二皇子虽与其他皇子们一样,除琳出的七皇子,陛下看起来对其他皇子都一视同仁,但到底私下里,还很是看重的,否则便不会每逢年节,都私下从私库里给一两件东西暗中送给二皇子讨个吉祥。”
二皇子的外祖父,便是这位张宰辅。
陛下明面上同等对待,私下却有如此区别吗?
安华锦眯了眯眼睛,陛下既然是私下,想必也只有身为顾轻衍的饶张公公得知了,“我七表兄私下得吗?”
顾轻衍笑笑,“七皇子是嫡出皇子,不必私下得,陛下本就给的丰厚。”
“原来陛下中意的是二皇子吗?”安华锦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陛下的诸多皇子,她好像三年前都见过,但长什么样,除了记住了她的亲表兄楚砚,其余人都不记得了。二皇子什么模样,她连他的脸也想不起来,更别性情了。
“也许吧!陛下的心思深的很,不准。”顾轻衍模棱两可。
安华锦哼笑,一碗毒茶,牵扯出了劫粮案,牵扯了诚太妃、贤妃、三皇子,张宰辅、淑贵妃、二皇子。再往深里查下去,牵扯的想必更多,朝堂怕能震个惊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