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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梦中

“人死如灯灭,三魂升,七魄遁地,三尸游离,谓之为鬼,他们是否还在就看你此举了!”孙宜然鼓励着,对着呆立良久的林越州道。

长呼口气,林越州心中终于决定,不再自我欺骗,不管解除封印之后是存在或消散,结果都已注定。

他颤抖着手,捏出一记【檀头莲花指】,口中念起了解封咒:“灵地清,诸障显形,来领我敕,还本玄冥!急急如律令!”

咒词完,手印上一道灵光闪过,那贴合在金铃上的符纸竟然无火自燃,化为灰烬消散在虚空之郑

林越州只觉得唇干舌燥,不由吞了口唾沫,捧着金铃的手竟肉眼可见的抖动了起来!

啪!

孙宜然的木手狠狠拍了林越州一下,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骂道:“收敛心神!结果已然注定,你何须这般作态!”

话虽如此,林越州却依旧难掩心中紧张,一来心魔搅扰之下他本就比过去容易感到紧张激动,二来心中魂牵梦绕的亲人是否还存于世上马上就要揭晓!

林越州紧张地闭上了双眼,竟试图以闭眼来阻止他最害怕的结果,良久无声,没有鬼魂出没的那种阴冷之感,林越州不禁悲从中来。

只觉得鼻尖一酸,一股热流涌过鼻腔,再然后两道热泪顺着面颊滑落,他睁开眼确认,果然金铃毫无动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竟然真的消失了,婆娘和孩子的魂灵竟然真的消失在这世上了!林越州无声地流着泪,双手捧着金铃,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黯然无言。

孙宜然和回过头看情况的张亦德对视一眼,也不禁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此刻也无需出声,本就背负痛失妻儿伤痛的林越州,好不容易拿回封印了妻儿魂灵的金铃,更是得知《神仙传》中的让人死而复生的传闻,重振旗鼓。

心中更是靠着复活妻儿,这唯一执念,一路筹谋周旋,带领宗门走到今日,他的所作所为于公无可挑剔,于私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到葛氏去求证一番,哪怕这在外人看来根本就虚无缥缈的传闻。

但现在,这道执念却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破灭,林越州只觉得自个的身子好像一下子被人抽走磷,无力得很,无趣得很。

“我这些年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喃喃低语,脸色绝望,放下金铃,瘫倒在甲板之上。

无人回答他的话语,他们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安慰林越州,一个依靠着最后的希望,苦苦苟活的人,一旦失去了希望,就只有走向毁灭。

林越州的脑海之中,那唯一一点指引着他前行的烛火突然熄灭,在一旁窥视已久的心魔,终于找到机会,无声侵入了。

无边的黑暗降临了,仿佛永夜,在他的世界里,荒无人烟,万俱寂,只有永恒的孤独,沉默与绝望,林越州知道,失去了那个指路明灯,他将走在永远没有出口的不归路上,直到这辈子过去。

脚下渐渐浮现黑河,是河水吗?林越州并不在意了,他继续漫无目的的走着,却没发现自己开始陷入泥淖之中,举步维艰。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连抬脚都让他觉得耗费心神,算了,要么不走了吧?

没有了未来,没有了归属,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我累了,不走了吧。

林越州如此想着,身子也在逐渐地下陷着,原来这处黑河在他心念改变间,化为了一处黑暗沼泽。

他抬了抬腿,却发现泥水如同凝固了一般,似乎再也挣脱不得,与此同时那只暗处的心魔终于追上了林越州,吞吃着林越州身上不断浮现的死意与绝望,快速成长着。

林越州终于放弃了挣扎,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凝视着永远的黑,原本眼白分明的眸子,也逐渐成为了漆黑之色。

心魔发出阴恻的冷笑,遁入泥沼之中,化为无数只手,抓住林越州的双脚双手,最后更是遮住了林越州的口鼻和眼,拖着他葬身泥沼之郑

冷,痛,窒息。

但既然希望已经消失,那么活着便是一种受罪。

林越州彻底敞开了心扉,让这股阴暗的能量继续席卷着他,一直下沉,下沉,下沉,直到他觉得一切都静止了,然后他的心愿实现了。

他见到自己在苍霞村属于自家的田地里劳作着,刚刚插完秧的林越州,满腿都是泥浆,日头很高,本该让人疲惫的气,但林越州脸上的笑意却与日头有的一比。

“孩他爹!忙了半日,快过来歇歇吧!”远处传来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声音,林越州转头一看,只见一位妩媚动饶良家妇人,正挺着个大肚,提着个食盒,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你现在身怀六甲,我不是告诉你不要随意走动,快回去休息!”林越州佯作恼怒,心中却暖意融融。

“日头这么大,人家不是怕你辛苦,给你做了些饭团过来!”妇人抚着隆起的大肚子嗔道,林越州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田垄边上,将食盒接过,又让妇人坐下休息,这才从食盒中拿出一块用粽叶包裹着的饭团,递到妇人嘴边:“我没事,你多吃点,可别饿坏了孩子,他可在长身体呢!”

“长你个鬼身体!一到晚菌话!”虽如此着,妇人却没拒绝林越州的心意,脸上飞起一朵红霞,心地咬了一口。

……

见林越州封锁了六识,不再感应外界周遭的一切,心魔总算心满意足的重新躲进了黑暗之郑

不知过了多久,某一,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声响,林越州不能确定,在梦境之中,他的孩子已经出世,林越州正开心地抱着大胖儿子让床榻上虚弱的妇人瞧,直笑得合不拢嘴,“婆娘,儿子就叫承嗣,林承嗣!”

妇人接过襁褓中的孩儿,开心地点零头。

这一年,林越州的儿子已经五岁,已送入云鹤观名下的私塾开始习文认字,可不知为何他时常听到边有人在呼唤自己,初始以为是幻觉,他还向婆娘求证过此事,见她笑自己胡思乱想,林越州就不再留意此事。

可随后这样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林越州越发觉得真的有人在叫自己!到底是谁呢?他时常看向外,因为那道声音越来越近了。

这一年,林越州的儿子十五岁了,林越州也即将步入不惑之年,孩儿少年聪慧,腹有诗书,已于数日前被云鹤观的仙人收入门墙,这本该是件好事,可修道就要断绝红尘,婆娘可没少为此流泪,自己好一番安慰才让她破涕为笑。

虽然如此,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养育十数年的骨肉,就此离开自己,林越州心中也充满了浓浓的不舍。

岁月如梭,转眼间,林越州已经七十余岁,到了弥留之际,床榻之旁,挤满了人,也得益于林越州的好人缘,乡里乡亲都来看望这位在村中德高望重的老者。

妇人早已霜白满头,脸上也布满了皱纹,正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低低啜泣,“老头子,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

妇人乒在床头放声大哭着,而林越州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虚弱,颤巍着手摸上了妇饶头,一如从前那般宠溺道:“别怕,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将来在地下,我们还要做夫妻,只可惜,承嗣没能来为我送终……”

“醒来!你还不醒来吗!”

这道听了数十年的声音终于在林越州将死之时再次传来,林越州陷在泥沼中的身子居然动了动,究竟是谁在扰我!

“快醒醒!你怎么能这样自暴自弃!你的希望还在!”

“什么希望!什么自暴自弃!”林越州越发觉得不耐,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你还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吗9不醒过来!”那道声音越加恼怒。

“醒过来?你在胡袄些什么!我就要死了!”林越州心中的烦躁之感越来越多,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快点睁眼!你婆娘的魂魄尚在世间!”

“你什么?!”这道声音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划破了林越州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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