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忆
哪怕嘴巴里吃着是苦的,咽下去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她还是一口不剩地吃完了那块暗藏着她对向以慎爱意的牛排。
刀叉与光洁的盘子碰撞出一点清脆的声响,她沉浸在缅怀过去的情绪里,以至于餐吧里气氛忽然变得热烈也不知道。
直到有人在舞台上开口唱歌,她双手一紧,不锈钢的餐具在餐盘里拉出一道难听的声音,却不如现在传入她耳里的歌声来得刺激她。
这明明是向以慎的声音,就算有人模仿得再像也骗不过她的耳朵。
顾知意难以置信地侧脸看向远处的舞台。台上的人戴着宽大的面具,把五官遮掩得很好,那身衣着分明就是刚刚给她解围时向以慎穿的那套衣服。
“长街变冷,有我陪你身旁;若是不必,就谢幕退下场……”
她耳朵一抖,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愣愣地盯着舞台,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左胸膛处快要爆炸,痛得她太阳穴嗡嗡作响。
他为什么要唱这首歌?
不是抛弃过去的回忆了吗?
不是林若更重要吗?
那为什么还记得这首歌?
顾知意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片汪洋无际的海洋里,漂浮在一个又一个的疑问之上。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寻找答案,又该向谁提问。
她“倏”地一下站起身,拿起挎包心慌意乱地想要离开。
阿秋见她这样突然动作,很是不解地拉住她,问道:“怎么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红了眼睛,泪珠“唰”地一下掉出来,手忙脚乱地擦掉无意间流出来的眼泪,结结巴巴地着:“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要先走了。账我已经结过了,之后再联系。”
“我送你吧,你这样我也不放心啊。”阿秋也拿起自己装着随身物品的背包,想跟着顾知意一起离开。
一阵刺耳的话筒声让店内原本激动不已的顾客都捂了耳朵,诧异地看向舞台。
伴奏还在缓缓流淌,而向以慎却把手里的话筒放下,突然地不再唱了。负责舞台这块的服务生匆忙上台解释是话筒突然坏掉了,需要换一个,接着把自己的话筒递给向以慎。
谁知他没有理服务生,反而把手里的话筒凑近嘴边,语调低沉:“是我唱得不好吗?那边要走的客人。”
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在这间餐吧表演时开口话。唱歌的声线相似还能糊弄糊弄是素人模仿,可是连话时候的音调声色都一模一样就必定是本人了。所以,他做了歌手后从没在这家餐吧开口过一句话。
大家都只知道这里有个不定时来表演,唱功一流模仿向以慎很逼真的蒙面歌手,却从没想过这个人真的是向以慎。
听他这样提问,店内顾客一个个都回头看向要出大门的顾知意和阿秋两个人。
本来手已经放在大门的把手上了,听到他的声音,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愣,停下了脚步。阿秋反应比较快,语气平和地回答:“店里有规定必须要听完才能走吗?”
仿佛是想起自己贸然开口会暴露身份一般,他不再话,却突然继续唱起来:“朋友,我一直当你朋友;朋友,也只该去做朋友;若是朋友,知心的话也不曾,距离太近也是错;朋友,我们算是哪种朋友……”
这是和他一样有名的另一位唱作歌手的成名曲。
她紧紧握着大门把手,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呜咽会从指缝中溜出来。这样的姿势,让背后看着她的阿秋觉得很担心。
微微弓着背,好像在发抖似的,他以为顾知意是发烧或者别的什么病,赶紧凑上前去看她。
顾知意一边想着这种诚唱别饶歌要不要给版权费这种无关紧要的烂问题来阻止自己去想向以慎这首歌是不是在对自己什么,另一边因为阿秋的动作,让她那张花猫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反而把他吓了一跳。
阿秋紧张地伸手去揽住她的肩,俯身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痛啊?这么痛的吗?哭很厉害耶你。”
她摇头否认,但在他眼里只觉得她这种反应是在隐瞒自己的情况,反而更加担心了。他几乎是半搂着她,另一只手推开玻璃大门,想要带着她上车去医院。
这次,向以慎直接把话筒往旁边的吉他手手里一塞,大步流星下了舞台,突兀地终止了表演。
她和阿秋刚走到对街,他就要伸手拦车。
顾知意按住他,擦了擦自己那张已经是乱七八糟的脸,又露出了勉强的笑容,看上去着实有点诡异:“阿秋,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回家就好了,你也不用送我。”
“怎么可能!你都哭了!哪个没病的人会吃饭吃到一半在餐厅里哭?”阿秋完全不相信她的话,“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所以你才回车队来赚钱啊?!”
别看季知秋长得人高马大的,长相又很成熟儒雅很像是稳重好男饶模样,其实常常会做一些夸张的想象来自己吓自己。顾知意被他这样的推理给逗笑,表情也没有那么难看了,撞了撞他的肩,笑笑:“真没有!我回车队是为了还债而已。”
“还债?你该不会被黑社会打了,现在旧伤复发吧?”
“大哥,你能不能别随便推理啊?”她无奈地打了他一记,“好啦,我真的是想回去了。今这顿饭没吃好,改我再补偿你行吗?”
“真的没事?”
“我要是有事第一个打给你ok吗?”
“算了吧,你肯定是打给你那个辣妹闺蜜夏之琳。”
顾知意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赞叹着:“这是你第一次推理正确。”
对街从餐吧里追出来的向以慎隔着一条街看着对面笑笑的顾知意和季知秋两个人,再也迈不开要上前去的步伐。
他有什么立场追出来?
追出来他又想问些什么呢?
“你不是跟陆恒言恋爱吗?那这个男人又算什么?”这样的话出来就像是捉奸的质问,而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质问她的感情生活。
向以慎隔着一张面具远远看着季知秋为顾知意拦下出租车,目送着她上车离开。
他们就像歌里唱的——知心话不曾,距离太近也是错。
因为他有林若。他要时刻记得林若。他不可以对不起林若。
他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仿佛是觉得徒然一般地松开。
从他追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不起林若了。或许,从他第一次在便利店门口听到她唱歌的那时候,就注定了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变成一个自己都想要唾弃的背叛者和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