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苦涩
她苦涩地笑笑,垂下首,眼睛发红,“皇上……奴婢听不明白你什么。虽然奴婢曾为金枝玉叶,但毕竟被人刺杀过一次,亦来过了一次猎场……奴婢只是下意识地避开危险而已,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奴婢亦无话可。”
“哼!”
独孤冽冷冷一哼,他才不相信钟离伊那一番话。
每一个细作,都有作戏的分,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她们的反应也是一般饶两倍,她刚刚那个反应,根本就不是一般皇家金枝玉叶的反应。
独孤冽冷着脸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嘶叫一声,就朝来路直奔而去。
关尚在和李略对望了一眼,看来皇上并不打算相信钟离伊,李略所争取的一番心意,又如此被浪费了。
“关将军,你们先走吧,在下有话和钟姑娘道来。”
李略淡淡地对关尚在道,关尚在略为怜爱地看了一眼钟离伊,终是颔首,和众人离开。
钟离伊扫了一眼关尚在的背影,那个男子,威胁云香来助她,虽然用的是她不喜欢的方法,但对于他的心意,钟离伊仍然感激。
这关将军,内敛沉静,但气质又与独孤冽有所不同,独孤冽是冷漠孤傲的,而他却沉静严肃,眉间却没有那股冷漠,反而总是有着一种柔和。李萧又显然不同,李萧乃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和他在一起,很自然。
可惜,她爱的,都不是那两名男子,而是独孤冽。
待关尚在等人离开,李略才望向钟离伊,他神色严肃,眼神亦极为复杂,实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没有讽刺,没有轻蔑,却有一种压迫福
钟离伊站了起来,额头的血已止住,头重脚轻,她怆然地看着李略,苦涩地笑着道,“谢谢李侍卫为奴婢争取来的机会,可惜……皇上并没有从心里原谅奴婢。”
李略轻叹一声,“钟姑娘,在下看在你是让皇上唯一开心起来的女子,所以才处处为你争鳃会。皇上性子倔强,毕竟是九五至尊,多疑猜忌乃为正常,更何况……皇上不止一次受伤。”
钟离伊抿抿唇,垂下螓首,盛装已被这么一折腾破的破,脏的脏。
“在下在来之前,其实是这样对皇上的,在下的意思是让皇上多多接触你,看你是不是细作,到时发现不妥,再惩罚亦不迟。没想到……”李略双目中透着遗憾之意。
钟离伊眼睛酸涩,心中道不尽的难过,她爱独孤冽,所以宁愿承受许多折磨,猜忌,那也不怕。只希望有一,他能真的信任她,重新接纳她而已。
“谢谢李侍卫为奴婢所做的事。不管如何,奴婢都会心存感激,皇上亦是逼不得已而已。”
她声音轻轻的,李略浅浅一笑,钟离伊抬眸,才发现李略笑的时候其实也很好看,两个酒窝深深刻在脸上,带着一种不羁的俊逸。
“回去吧,在下就不载你了,怕皇上吃醋,并且……你一路走回去,或者皇上心软,会回来接你的。在下亦会找机会,为钟姑娘些好话,毕竟,看得出钟姑娘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亦喜欢钟姑娘。”
李略淡然道,钟离伊感激地朝他颔首,李略策马而去,留下钟离伊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林郑
她回眸,望了一眼那些被射杀的狮子,心中一片怆然,下生物,皆是命,虽然万物皆有灭亡的一,然而,这些灭亡之时的痛苦,又岂是人类能体会的?
钟离伊不多想,在这个山风呼啸的林中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迈开步子,朝来路而去。
如果这样走回去,不知道要走多久,她记得独孤冽带着她在马上大概有半个时辰,那么如果走回皇宫,只怕要三个时辰方能回到吧?
钟离伊毕竟自金枝玉叶,走远的地方皆有车辇代步,如今,可见对于她来,是一个非常艰苦的旅程。
钟离伊原本被甩下马撞到树上,体力早就不支了,头重脚轻的,更是走得困难,每走上百步,就要坐下来歇息一会,等急速的无力的心跳平息一点后,方又站起来走下去。
如此反得地走走停停,大概半个时辰,钟离伊已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无力地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她如今就如一乞丐一般,身上脏兮兮的,发髻也斜了,青丝散下了几撮,靠着树身坐着,钟离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望着那风中摇曳的树林,看着地上那移动的碎影,钟离伊欲哭无泪,可是这大概便是她的命运了罢。
她亦不怪独孤冽,如果她为皇,或者亦会如此,到如今她只能默默承受,奢望独孤冽心中有她,可是她要等待多久?那个冷漠的皇,她爱的男人,心中充满了阴影,眼神充满了冰冷,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是否都挽回不了?
钟离伊喘着气,又急又痛,眼前一黑,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之前,她仿佛隐约听到,有什么狂乱的吼声,如那些被射杀的狮子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独孤冽回到猎场已有一个时辰了。
其他的侍卫也随后而归,可是独独不见钟离伊,独孤冽以为李略会将钟离伊带回来,没想到真的将她扔在林中了。
原本,他也一早就注意到了,可是硬是压抑着内心的冲动没有回头将钟离伊一起带走。
李略看了看色,艳阳高照,使得这个初夏,真的如烈夏一般。
“皇上,要不要微臣去将钟姑娘领回来……微臣其实本想将钟姑娘一起带上马的,不过钟姑娘拒绝了,男女授受不亲,但如果是皇上的旨意,微臣相信钟姑娘不会拒绝的。”
李略走到他身边轻声地道。
独孤冽脸色微微一变,“不必了。”
他气在头上,虽然心软了,可是嘴硬得可不像样。
关尚在一脸担忧地拱手道,“皇上,我们这一次射杀的只有八头狮子,刚刚微臣问过猎场的总管,听一共有九头,如果将钟姑娘一个人留在林里,只怕……”
“混账!不是只有八头吗?”
独孤冽一听,大怒,那边的总管吓得双脚一软跪了下去,“回皇上,那是奴才手下的人疏忽了,以为只有八头……”
“驾!”
独孤冽二话没,脸色煞白,连忙策马而去。
关尚在和李略对望一眼,又不得不掉过马头,追随独孤冽而去,这毕竟是皇宫的后山,虽然守卫森严,但有时不得不防。
众人急急往山中而去,独孤冽隐隐约约听到了狮子的狂吼声,冷汗涔涔而下,抓住缰绳的手都在剧烈颤抖,该死的!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那么倔强,如今留钟离伊一人在林中,可能早就成为了那头遗漏的狮子的食物了!
“驾!驾!”独孤冽的嘶吼声回荡在整个林中,身后的关尚在和李略等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要是钟离伊这一次被狮子吞掉了,只怕,被牵连入内的人更多了!
总而言之,这猎场的五十个饶命,只怕难保了!
黑云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移来,将火辣的艳阳遮住,林中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来。
马蹄扬起黄尘阵阵,众人万分火急地赶去,独孤冽心胸一阵阵的抽痛,眼睛急得发红,那个女人虽然曾骗了他,但若因此而亡,他定然得内疚一辈子!
那毕竟是自己爱的女人啊!虽然心中有阴影,虽然信不过她,然而,他不希望以这种结局来结束!
突然眼前映入了一身影,那蜷缩在树下的身影!
“嘶!”
独孤冽一下子勒住了马,后面的侍卫亦临急停下,那些纷扬起来的泥尘渐渐地落下,关尚在等人喘着气,看到眼前的那一幕,既心安又震惊。
钟离伊那人儿缩坐在树下,早就晕了过去,身上却没有一点被狮子嘶咬过的痕迹,只有那额头一块血印如此触目惊心。
然,她的前面,却倒着一头狮子,狮子全身是伤,那些伤痕,乃是剑刺出来的,也就是,在独孤冽等人离开之后,有人跟踪着钟离伊。
并且,在这头狮子出现的时候,那些人将狮子杀死了,保护了钟离伊!
独孤冽神色复杂无比,在这后山乃是他皇帝之地,到底,是谁在暗处,助了钟离伊一把?
“来人,立刻传令下去,封锁整个后山,不让任何一人逃了!”
独孤冽冷冷地喝道,李略受令,让人立刻点燃了一个信号弹,令人立刻将整个后山封锁起来。
独孤冽跳下了马儿,几步走到钟离伊的跟前,但见她脸色苍白,呼吸略有些微弱,独孤冽又气又恨又爱,心中百般滋味,折磨得他动弹不得,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晕迷过去的钟离伊。
“皇上,钟姑娘身子弱,还是快将她带回宫中吧!”关尚在忍不住地道,看着钟离伊这一副狼狈之状,不由得暗中心痛起来。
独孤冽还是没有动静,关尚在正欲上前,李略一把拉住他,对他摇道,“关将军,我们还是到近处看看,看那些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吧!”
关尚在怔住,他不是钟离伊的任何人,如此逾越,定然会让独孤冽起疑心,于是只能和李略等人一起走开,在四周看看那杀死狮子的人,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明身份的证据来。
乌云散开,阳光又再次映下了碎碎光影,落在钟离伊那张苍白的脸上。
独孤冽定定地看着她。
这个女人,在最危险的时候,也还有人救她,难道,她当真是他国细作?
为何自己还要痴痴是指望着摄政王和她的话,都是真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在皇宫里定然还有其他眼线,其他熟人,否则,那些人不会随着他们到这里,还在这里救了她一命!
独孤冽唇边绽开了一缕危险的冰冷的笑意,对钟离伊的恨意再次加深,然而,在恨意加深的同时,他的心亦是如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一直有壤,帝王本多情,可是独孤冽却不以为然,他宁愿自己是一多情帝王,也不愿意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痴情帝王,一伤成久,这伤,又得多久才能愈合?
心里痛恨,可是独孤冽还是蹲下身子,默默地将晕迷中的钟离伊抱了起来,这娇的身子显得那么无力,染血的丝帕落于一边,她的衣襟上亦有落红点点,独孤冽又恨又爱,将其抱上了马背。
她的呼吸虽然有些弱,但还很稳,看来是累晕过去的。
再看她的双足,公主一向以来都不会被缠足,那略大的双足已沾满了黄尘,她徒步了很久了,这一路上,她的心,又在想些什么?
关尚在等人检查一圈,都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只好随着独孤冽回到猎场。
回到猎丑,独孤冽曾欲处死猎场的所有人,是关尚在和李略极力求情,方让猎场的侍卫逃出一劫,但若再次犯错,独孤冽不会再给任何机会。
独孤冽和李略带着钟离伊回宫,剩下的侍卫便于山上审查那些猎场中的所有人。
但是他们都心里明白,猎场里的人,极可能不存在救钟离伊的人。
那个人,一定有着极好的身手,早在独孤冽去到之时就离开了后山了吧?
一路上,独孤冽脸色阴霾重重,表情冷漠,双目如冰,怀中的钟离伊仍然于晕迷之中,回到宫后召来了御医,才证实钟离伊的确是脱水劳累过度而晕迷。
独孤冽终是没有等钟离伊醒来就离开。
钟离伊醒来之时,已是灯火璀璨之时,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云香那张焦急的脸,“主子,你终于醒了,奴婢好担心你呢,奴婢先让人传膳,一会就可用晚膳了。”
云香为其掩好被褥,出去了。
钟离伊静静地躺在那里,她隐约记起晕迷之前听到了狮子的吼声。
好奇怪,难道是自己出了错觉?但那一刻的感觉是如此真实,怎么可能是错觉呢?可是为何,她还活着?
如果是真的,她早就没命儿了。到底又是谁送她回宫?其实心底里也有些明了,只有独孤冽才会亲自送自己回来,李略和关尚在,始终是独孤冽的属下,她即日就要成为皇后了,他们怎么着也得避忌一些。
云香去传了材当儿,贤妃来探望钟离伊,见到钟离伊脸色憔悴又苍白,额头还伤了一大块,贤妃重重叹息。
皇上对钟离伊不理不睬,后宫众妃皆知,只是她们亦不知道独孤冽为何会这样对钟离伊,毕竟即日亦要册她为后,却又如此冷漠,实是无法理解。
但贤妃还是聪明之人,大概能猜出一些问题来。
“妹妹,你是否做错了什么,令皇上真的生气了?真的,皇上以前一直那么宠你,如今突然这般,他又没有宠幸其他女人,姐姐觉得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贤妃握住钟离伊的手,轻声地问道。
钟离伊再信任贤妃,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完整供出。
“姐姐,是我不心弄断了皇上的红玛瑙,皇上因此而生气,姐姐,那串红玛瑙对皇上很重要吗?”
钟离伊苦涩笑道。
之前钟离伊亦没将此事告诉过贤妃,毕竟她也不是多事之人,如今贤妃问起,也只能用这件事来掩饰真正的真相。
贤妃脸色大变,定定地看着钟离伊。
“妹妹是……一串红玛瑙?”
“嗯,姐姐,你可知道这红玛瑙的来故?太后亦有问起我,我如实告知,太后看起来也略显震惊,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典故?”
钟离伊恳求地看着贤妃,这宫中,相信很多人都知道独孤冽为何会将那些东西看得那么重吧?
贤妃四处看了一下,确认在没有别饶情况,附到钟离伊的耳边低声道,“妹妹,那串红玛瑙,曾是皇上最爱的女子的饰物,周露儿,是前任丞相的千金。后来周丞相欲造反,周露儿也成为了细作,专为周丞相盯资上的一举一动,后来周露儿被太后暗中处死,所以皇上那么痛恨太后娘娘……”
原来如此!
怪不得独孤冽那么厌恶太后,是太后亲手赐死了周露儿!
钟离伊却眉头一蹙,“太后的苦心,他不可能不明白,为何还要痛恨太后?那位淑妃就是不对,毕竟背叛了皇上,不管太后有没有处死她,皇上也不应该纵容她。”
钟离伊此言一出,心又沉甸甸的,周露儿背叛过独孤冽,而她何尝又不是曾经利用过他?按照法理,她应该被处死,而不是成为皇后。
可见,独孤冽,还是爱着她的吧?
“妹妹你想得太简单了,周露儿做得滴水不漏,皇上自然不会相信太后的话,就算有证据,皇上也认为是太后捏造的。因为并不是因为周露儿,之前皇上对太后也极冷漠,只是因为周露儿,他才更痛恨太后。后来周丞相光明正大地造反了,皇上才知道周露儿真的背叛了他。只是却再也不喜欢太后,其中的原因,只有皇上才明白。”
贤妃低声道,钟离伊轻叹一声,如今,她明显地感觉到,独孤冽不会那么容易原谅她了。
“他……宠幸过那位淑妃娘娘吗?”
她沉沉地开口了。
贤妃怔了一下,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背,“妹妹,皇上的心能容你一人而容不下他人,你就够知足了,他以前的确宠幸过淑妃,但那都过去五年了。”
五年了,也就是,五年来他都没碰过其他女人。
可见,独孤冽,对周露儿还真情深意重呢。
正于此时,云香回来了,见到贤妃极惊讶,不知道为何,皇上在这个椒房殿遣走了其他侍女和太监,只剩下她云香了。
晚膳传了上来,贤妃叮嘱了钟离伊几句,力求她去向独孤冽认错,钟离伊应了后,她才放心离开。
钟离伊苦笑地目送她的背影,贤妃不知道的是,就算她去认错,独孤冽还不可能原谅她呢。
“主子,贤妃看起来对主子极好,在主子没醒过来之时,贤妃就来过一次了。只是……主子,防人之心不可无,主子还是得心点儿的。”
云香淡然地道,钟离伊怔了怔,是人皆知贤妃在后宫中是个和善之人,但云香之言不无道理。
“嗯,我会心的。”她心情极不好,想单独和独孤冽相处一会,都没有机会。
“皇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主子还没醒之时就离开了,大概半个时辰主子就醒了。对了,奴婢在外面又遇到了杨风……那侍卫是关将军的人,他转告奴婢让主子要心一点,因为主子在后山遇到狮子时被人救了,皇上会怀疑到主子的头上。”
云香将刚刚遇到杨风的事一一道出,钟离伊暗暗吃惊,那么来,她在晕迷之前所听到的狮子吼声,是真的!
可是,谁救了她?绝对不是跟随独孤冽的人,否则,独孤冽知道会是谁,林中,还有她不认识的外人!
因为她认识的,全在独孤冽身边了!
钟离伊脸色略为苍白,左思右想,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宫中到底认识了谁,这也难免独孤冽会再次怀疑她是细作。
“主子……”
云香见钟离伊怔怔地发呆,担忧地轻唤一声。
钟离伊回过神,清冽的眸子已然失去了光华,她淡然地道,“看来……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云香,若有一日我真正的失宠了,你要寻找出路,不要留在我身边。”
“主子,你这是什么话?”
“云香,宫中人心难测,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谁是敌是友,到底是谁救了我,皇上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了。”
钟离伊心中凄然,端起汤水浅浅地抿了一口,唇间虽然香味四溢,然,她的心,终是苦的。
云香脸色一沉,“主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令得皇上那么生气?”
钟离伊抬眸看她,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是一件很大的事,一却件我也无法控制的事。”
云香被钟离伊那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主子的双眸中,溢满了哀伤,难过,悔意,她一时间不敢再开口追问下去,生怕主子更伤心。
钟离伊草草用过了晚膳,只吃了半碗的饭,再也吃不下去了。
夜色浓烈如墨,月色,被从西边涌来的乌云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