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成行
两年前,月族的老玄明君因疾暴保同一时间,他的独子莫禹也消失无踪。
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玄明莫氏一脉一无其他子嗣,二无旁支,无人继承玄明君之位。貌似无可奈何之下,月族的六名部族首领选出了一个代理王,就是曾为月王参谋的泰炎。
泰炎一坐上月族代理王之位,就立刻整体接管了月族的一切事务,同时,他还不断派人寻找下落不明的月族少殿下。美其名曰是为了找他回来继承玄明君之位,实则是想斩草除根。
“泰炎的野心太大。他之所以不急着坐上玄明君之位,是因为他根本看不上它。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我们青苍的灵石。”
清渊阴沉着脸,把月族近两年的情况和动向大致为艾宁转述了一遍。
艾宁一直十分忌惮和厌恶月族,老玄明君暴毙,正好发生在她逃出玄明后的一年。这件事虽然在四界都闹得沸沸扬扬,但艾宁此前一直有意回避和月族相关的事,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清渊坚定道:“灵石拥有让生命死而复生的力量,绝对不能交给月族。可月族已养兵几十年,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去月族,找到那个失踪的少殿下?”
艾宁发问,清渊便点头。
在如今这种战争形势不利的情况下,找到那个本该继承王位的人,让他继任新王,泰炎自然就没了大权,想发起战争也就无从谈起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艾宁心想,可其中有太多需要运气的地方。一个两年前失踪,到现在都没找到的人。他当初的痕迹是否还在?当初那些或许见过他的人,现在是否还记得他?他是否还活着?会不会早已被泰炎发现,秘密解决了?
这其中不确定的事情太多。这事能不能成,怕是真得看意了。
“清渊陛下。”艾宁站定,郑重的向清渊:“请问陛下对这一趟委托,有多少信心?”
清渊苦笑。他明白艾宁的言外之意。
“就算希望渺茫,和青苍的存亡相比,我们也得试一试啊。”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艾宁的问题,艾宁还是听明白了。其实他对此次行动,也没抱多大期望。不过作为一名般若,既然接受了委托,自然是要拼尽全力的。
“我既接了委托,不论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少,都定会竭尽全力。请青苍王放心。”
艾宁着倾身揖手。清渊缓缓站起,认真的对她了句“那就拜托你了”,便和缪雪离开了琉月殿。
艾宁没有去送他们。她望着书房门外的蓝,面上的愁容只增不减。
……
晚上吃过晚饭,艾宁在自己卧室里坐了一会儿,就把青衣叫进来,让她帮忙自己准备准备行李。
按照清渊的安排,等七之后,药王再来给自己看一次诊,确定身体恢复如初的话,就出发往月族去。不过艾宁没打算等那么久,她打算三后就出发。
下午的时候,艾宁已经把自己要走的事情告诉了青衣。她没自己要去哪里,去做什么,或者什么时候回来,她只自己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青衣没有追问,她已经猜到艾宁会去哪去做什么,可她无法阻止。她只能趁艾宁还在这里,多多的帮她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柜子里的几件轻装收拾到一半,房门啪一下子被人捶开。屋里两个女生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穆连黑着一张面孔,一双眼睛直盯着艾宁,大步流星的朝她走过去。
穆连冷冷朝一旁的青衣瞥了一眼。“出去。”
“这……”青衣有些犹豫。
“出去!”
穆连大吼,连艾宁都吓着了,更别青衣。艾宁赶紧搡搡她,冲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她才赶紧走了出去。
看门关上,艾宁也火了。她瞪着穆连,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干嘛把脾气发在别人身上!做决定的是我,你想吼吼我不就行了!”
穆连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便努力克制道:“是不是他们逼你的,用救命之恩之类的话。”
他一收到消息就直接从练兵场赶了过来。一定要听她亲口,不然他便不信。
“不是。”艾宁着坐在床沿,偏着头不看他:“没人逼我。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如果他们要逼我,犯不着等我好了再来和我这些。趁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不是更方便?”
“你是不是疯了!”
穆连的情绪终于全面失控,他几步冲到艾宁面前,死死握住她的肩膀。
“你忘了你是月族的逃奴了吗!万一被人认出来,你会死的啊!”
“可我不想背着他们的救命之恩过一辈子!”
艾宁猛的推掉穆连的手。不管他们的本意是不是用恩情让自己去月族为他们卖命,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自己会为了报恩而去。
两人互相瞪着,都不话,只管急促呼吸。似乎过了很久,穆连才强忍着情绪,艰难张口。
“那我呢。”
“你什么?”
他的脸背着光,神情看不真牵
“把你从魔族救回来的人是我。这也是恩情,你打算拿什么来报我。”
艾宁语塞。她还真把他那一份给忘了。
“这个,我还没想好。”她的头低下又抬起,“要不这样,我去向青苍王禀告,让你不必和我一起去月族,免得你跟我冒险。这样——”
“够了!不要再了!”
穆连抓住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按在床上,禁锢在身下。艾宁也没反抗,因为他眼中已没有愤怒,只剩下深深的悲伤。
这悲伤刺痛着他,也刺痛着自己。
“艾宁,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让我留下,是觉得我贪生怕死,还是觉得我和你一起会拖累你。”
“你别瞎!”艾宁果断否认,“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这次行动,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危险性却不。你留在这里,活着总比死了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穆连的脸上再次阴郁。
原来,你是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穆连的眸子黯淡几分。他缓缓俯下身,然后又在与她鼻尖相抵之际停下。
“不要随便替我做这种决定。”他郑重道,又有点像威胁,“我要和你一起去。”
“可是——”
“我过,从我救你回来的那起,你的安全,就永远归我负责。只归我负责。”他慢慢移到她耳边,“至于你欠我的情,等你日后想到了,再来还我。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你慢慢想。”
话完,穆连利落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穆连走后,青衣才从门外钻了进来。她几步走到艾宁身边,满眼担忧。
“姑娘没事吧?”
艾宁笑着摇头:“没事。他不会把我怎样的。”
“可将军刚才那样子太恐怖了,就跟要吃人似的。我真怕他会动手。”
艾宁还是摇头。“他和你一样,只是不想我涉险。”
“可不一样可不一样!”
青衣赶紧摆手,连声:“将军的反应可比我大多了。”
艾宁笑笑,低下了头。穆连他恐怕是对自己……
这么一想,艾宁又歉疚起来。
她摩挲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烈泽,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
三日后的清晨,艾宁固执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这坐上了开往月族的商船,离开了青苍。同行的只有穆连,和昨刚认识的一个少将军,戎曳。
依着清渊的计划,等他们三人顺利进入玄明山阴,戎曳便以私人身份前往玄明宫拜见,找机会见到在玄明宫为质的文凌,向他尽量了解一些月族内部的事情。而艾宁和穆连则扮作一般百姓,在城中等待戎曳的消息。至于之后,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坐商船走水路是艾宁的主意。她从清渊那里了解到,虽然月族和青苍已是必有一战,但现在还没挑明,所以两国不可能完全断绝来往,互相的贸易也还在持续。
“若是从看守森严的城门处进去,穆连身为青苍人,一定会被盯上,到时在城中活动便受束缚。倒不如一开始就扮作商人,走水路进去。港口地方人员混杂,哪里人都有,守卫查起来不方便,更容易在不引人注意的前提下混进城。”
众人对她的计划十分赞同,便依她的办法出发。
眼下艾宁正一个人有气无力的歪在船舱的单间里,两眼望着花板,一脸生无可恋。
现在距离开船才不过半个时辰,她已经开始觉得头晕恶心了。虽走水路进去的方法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自己却一直严重晕车晕船晕飞机。她本以为这个世界的身子没那么多毛病,没成想,还真是各方面都一模一样。
“唉……”
她叹了口气,刚一动身子,胃里就一阵恶心。
这样不校她晃悠悠站起来,决定去船头吹吹风。
这艘船在商船中算大的,今次却吃水不深。要在以前,各个房间都要装满货物,可现在明显不比以前了。艾宁一路走出来,发现许多仓库都是空置着。有些搁了货物的,连一半房间都没占到。难怪他们三个微服的能有单独的房间睡觉。
艾宁苦笑,这景象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走出船舱,站在船头。这时船头风大,没有旁人。艾宁扶着齐腰的木栏,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这条运河宽阔平缓,经常用来走船。若是不出意外,四后就能到达玄明山阴城。
艾宁缓缓张开眼。河两岸高耸的灰黑色峭壁让她仿佛身处一条巨大的沟壑,她在沟低,只能向前方的光明行进。可她心里清楚,那光明不是真的。那貌似极致的光芒背后,掩藏的其实是极致的黑暗。可她别无选择。
“嘿!”
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了艾宁一下。艾宁一惊,猛的回头,紧攥着栏改手也瞬间松开。
男人笑嘻嘻的站在自己身后,调皮的样子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可他偏偏又不是个孩子,这就让人很火大。
“戎曳,你是不是无聊。”
艾宁着叹了口气,无语的看着他。
“是啊,你看出来了?”
他的两眼放光,艾宁愈发无奈,于是转过头,不再看他。
戎曳不甘心的往她旁边一杵,假装抱怨道:“你你一个只长了十几年的丫头,怎么总板着一张脸,看着老气横秋的。”
老气横秋?!
艾宁狠狠剜了他一眼。他这个年龄大出自己十番还要多的人还好意思自己老气横秋。
“戎曳,你是不是没事做。你要实在无聊就去找穆连玩吧。”
“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戎曳一顿,又冲她狡黠一笑,“你是真想要我去找他?还是你自己想找他?哎,这几你们是不是都没过话?”
“你!”
艾宁被他一脸八卦样儿噎的没话,气鼓鼓的回船舱去了。
舱门刚一关上,穆连就从舱顶上跳下来,朝戎曳那边走去。戎曳对穆连的“从而降”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早就发现他了。
“几没话了?”戎曳往栏杆上一倚,调侃道。
“三。”
“呵,你倒是沉得住气。”
戎曳扭头,看着脚下匆匆而过的流水,笑容渐渐敛去。
“逝者如斯,去而不返呐。要是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未免太可惜了。”
他忽然看向穆连,神采奕奕的拍他肩:“哎!要是哪你被她甩了,记得来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努力一把试试!”
“……无聊。”
穆连完,转身就往舱里走。
戎曳笑骂:“臭子,有你这么跟长辈话的吗!哎你干嘛去!”
“找晕船药。”
舱门嘭的关上。戎曳一个人在船头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