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梦中呓语

穆容渊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一边轻轻抚着云卿浅的背,一边端了清茶给她漱口。

云卿浅吐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喝下穆容渊喂给她的水之后,顿时好多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嗓子舒服了,心却愈发的不舒服了。

“你……你是谁啊?”云卿浅眼神涣散的看向穆容渊,

穆容渊无奈的叹气:“我是穆容渊,卿卿,你喝醉了,躺一下好不好?”

“卿卿?我是卿卿?”云卿浅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在穆容渊眼前晃了晃,开口道:“不,我不是卿卿,你都是叫我浅浅啊!我是浅浅。”

你?穆容渊脸色一僵,她口中的“你”指得是谁?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听到云卿浅口中的词,穆容渊觉得心中有些闷闷的难受,她这般难过伤心,是怎么了?为的是谁?

“好了,别在背诗了,乖乖的睡一会儿!”云卿浅的,穆容渊扶起她毫不费力,可不知怎得,心头却异常沉重。

“啊?你忘了么?这是你送给我的三部曲啊,你……你别动,我继续,我剩下两个,你……你一定想的起来。”

云卿浅就着穆容渊的手,把茶杯里剩余的茶也一饮而尽之后才继续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不知为什么,穆容渊已经开始不想听云卿浅继续下去,他强行把她放倒,盖上被子,可是云卿浅却不怎么老实。

云卿浅推开被子,口中仍然念念有词,双手也在无意识的在空中笔画着什么,似乎像舞蹈的动作,若是能忽略她盈盈有泪的双眸,还真是会令人以为她只是在单纯发酒疯。

穆容渊见她眼泪从眼角滑落,心底顿时被什么扎了一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卿卿,你看看我,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卿卿!”

云卿浅被穆容渊拉的从床榻上坐起来,泪水布满了眼眶,她眼中的穆容渊有些扭曲,扭曲到令人无法分辨。

“你别动,我都看不清你了!”云卿浅双手按住穆容渊的脸颊,眼神忧伤而专注。

云卿浅苦笑一下,继续吟诗:“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卿卿,你……”穆容渊不喜欢云卿浅这个眼神,仿佛在透过他看别人。

果然下一刻穆容渊便听到云卿浅口中出了其他饶名字。

“平章……你为我做了三步曲,却不肯陪我走完一生路,让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怨……”云卿浅完便两眼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然而这次穆容渊没有伸手搀扶,而是任由云卿浅倒在了床榻上。

平章……平章?平章!!

这是宇文璃的字啊!!

穆容渊猛地站起身,迅速离开床榻五步开外,他担心自己再多停留一瞬,就要掐着云卿浅的脖子,问她心中到底装的是何人。

“你好好休息,我……我去给你端一碗醒酒汤!”

穆容渊心慌意乱的离开,然而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云卿浅又开口呓语了。

“宇文璃,我本想拉着你同归于尽,可我……可我现在舍不得了自己的命了……我遇到了……遇到了……遇到了他……”

云卿浅完便朝着空中伸出手,似要抓住什么一般,口中喃喃道:“子……衿……”

话音一落,云卿浅的手臂也随着她的话音重重落回到床榻上,房间里消失了云卿浅的酒后呓语,却多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来人一身黑衣,带着一个黑色面具,遮住脸颊上半部分。

若是云卿浅此刻醒着,便会认出,此人是九霄阁的阁主,君九霄。

君九霄走近床边,有些狐疑的看着云卿浅。

随着他的靠近,掩藏在袖子中的东西开始忽明忽暗。

“奇怪,拘魂铃靠近她就会闪烁,这是为什么?若她是我要找的人,那拘魂铃就会亮,若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拘魂铃就不会亮,可眼下拘魂铃一直闪烁是为何?”

君九霄一边在心中暗暗念叨,一边微微俯下身,靠近云卿浅的肩膀,试图闻一下云卿浅身上的味道。

然而还不等他将腰弯下去,就听到穆容渊回来的脚步声。

君九霄一个闪身从窗口飞了出去,而这时穆容渊恰巧回到了房间里。

若是平时,一个大活人进来又出去,穆容渊不会没有所觉,可今日他的心乱做一团,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房间里的异常。

他只知道,他听见云卿浅口中喊平章……

穆容渊端着一碗醒酒汤重新坐到床榻边沿,发现云卿浅已经呼吸绵长的进入梦乡了。

穆容渊有些烦闷的把醒酒汤放下,从怀中拿出云卿浅做的那个荷包。

是他喜欢的颜色,是他喜欢的味道,还有他的名字。从这细节来看,云卿浅至少心里是有他的对不对?那么她和宇文璃又是怎么回事呢?什么三步曲,什么一生路?

穆容渊想把云卿浅摇醒,问问清楚,可是看她睡的红扑颇脸,又觉得有些不忍心,只好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旁,满腹心事的看着她。

而这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

次日晨。

七月初七乞巧节,在这一日,杭城这种江南才子佳人云集的地方,按照旧俗会有一场游园会。

所谓游园会就是再街上布置很多形式各异,集趣味和益智于一体的摊位,参加者需男女结伴而行,到摊位前观赏,游戏猜谜等等。可以是一年一度,除了上元节外,最让年轻人期盼的节日了。

众人一大早就出门去凑热闹了,只有宿醉未醒的云卿浅,和负责守护的飞烨留在了状元楼里。

云卿浅醒来的时候,感觉十分头痛,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站在门口的飞烨听到立刻敲门应声:“沈侍卫,你醒了么?”

云卿浅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开口道:“我醒了,进来吧。”

飞烨连忙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叠状元糕,一碗莲子粥,还有两碟菜,看起来清淡而可口,很适合宿醉的人。

云卿浅有些赧然,没想到区区八杯酒,竟能让她醉到不省人事,甚至有些想不起昨夜都发生了什么。

似乎感受到云卿浅的局促,飞烨开口道:“沈侍卫不必自责,那酒是杭城有名的三杯倒,即便是喝了醒酒汤,也只是起到一个令人不太难受的作用,不会彻底醒酒。”

云卿浅笑笑,下意识看了看门口,心中有几分疑惑,穆容渊去哪了?

飞烨见云卿浅的眼神,便知道她想问什么,连忙开口道:“今日有园游会,文老爷他们出门了,主子负责保护了文老爷。”

云卿浅哦了一声,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昨晚上……”没有失态吧。

还不等云卿浅问完,飞烨就开口道:“沈侍卫昨表现出色,文老爷准你在状元楼休息,若是沈侍卫想出门,属下就在门口,你吩咐一声,属下便带你去找老爷他们。”

“哦。”原来穆容渊陪同昭文帝出行了。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呢?云卿浅喝了一口凉茶,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夜幕垂,鹊桥会,七夕想念念。皎月归,君轻随,烟火灼辉辉……”窗外传来吴侬软语的唱腔,顿时把云卿浅唱了一个激灵。

她想起来了!

今是七夕啊!

云卿腾地一下站起来,惊呼一声:“糟了!”

飞烨也脸色大变,连忙问道:“怎么了?”

云卿浅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今夜昭文帝会遇刺啊!抬头看看色,刚刚过了午时,云卿浅微微松口气,没关系,还来得及!

“走,带我去找穆容渊!”

——

在云卿浅出门找穆容渊的时候,穆容渊百无聊赖的坐在船头,陪同昭文帝一同在西子湖上游船河。

昨日昭文帝与贺家大少爷相谈甚欢,今日贺家便邀请昭文帝出来游船,二人从文地理谈到人生哲学,从五谷杂粮聊到风霜雨雪,倒是成了一对忘年交。

那几个皇子也纷纷佩服贺荣远的才学,毕竟都是上位之人,人人都希望自己门下能收纳像贺荣远这般有远见卓识,又胆大心细的人。

可穆容渊对贺荣远不太感兴趣,他的心情很糟糕,昨夜里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云卿浅那“酒后真言”,酒后真的吐真言么?

“呵!”穆容渊嗤笑一声。朝着湖里扔了一个果子。

果子叮咚入水,溅起一阵水花,直接打到了旁边的花船上。

“哎呀,这是谁啊,这么不心。”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响起。

“姑娘,您没事儿吧,哎呀这罗裙都湿了,上船岂不失礼?”

“无妨,声些。”被称作姑娘的女子,话声音轻柔温婉,是好听的吴侬软语。

穆容渊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青色的襦裙。这个颜色……穆容渊忍不住就想起了云卿浅。继续往上看,便见到少女有些绯红的脸颊,似是有些羞怯。

纤腰素素,身段婀娜,面若桃花,是个清丽脱俗的可人儿,只是这人……

“杜姑娘,您来了,快上来吧,大哥等你呢。”贺荣回站在甲板上,朝着那杜姑娘伸出手。

那杜姑娘见到贺荣回微微一笑,将水袖放长,垫着袖子搭在了贺荣回的手上,由着他将她拉到这艘大船上。

看二人举动,亲密间还带着几分客套,有些像同族兄妹间的相处。可这姑娘姓杜啊。

穆容渊有些好奇,然而他的好奇心,很快得到了解释。

贺荣回见穆容渊自己坐在船头也不进船舱里,便好意开口邀请道:“穆兄不妨进来船舱坐坐,这杜楼可是咱们西子湖上所有花船中唱腔最好的淸倌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啊,比起昨夜的沈兄也不遑多让。”

穆容渊挑了挑眉,没看出来,穿的那么保守,原来是个妓子。

一看穆容渊的表情,贺荣回就知道穆容渊想歪了,连忙开口解释道:“咱们这西子湖上的花船,都是吟风弄月的,聊得是诗词歌赋,谈的是曲院风荷,可没有皮肉生意,杜姑娘,是良民籍,可不是奴籍噢!”

穆容渊勾唇一笑,关他屁事,他只是看不惯别人穿那青色罢了!

那个通透纯净的颜色,只有她能穿!

见穆容渊确实不感兴趣,贺荣回也不勉强,耸耸肩回到船舱里去听杜楼的唱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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