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又入陷阱
水柔仪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呜呜呜”地抽泣了起来,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坠了下来,濡湿了干冷的脸颊。
墙壁那头的阿颜静静趴着,将头埋在胳膊上,皲裂的双手上长满了透明的脓包。
“哐当”一声,关押水柔仪的女监被打开,两名守卫入内,拖拽着水柔仪,出了牢房,绕过几间幽暗不明的牢房,终于见着了明媚的冬日暖阳。
内廷廷狱外的夹道上植了白梅,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晴好的日头暖暖照着,带了冰雪的梅花悄悄绽了琼苞,暗香浮动,丝丝缕缕沁入鼻端,水柔仪高高仰起头,长吸了几口,顿时觉得胸口的污浊之气被涤荡干净了。
廷狱衙门外,帝后的仪仗威严肃穆地候在一边,水柔仪瞟了一眼,暗暗点头。从前,她从未细细观察过这廷狱衙门的气派,今日闲下心来,细细看了,不觉心惊。
内廷廷狱司掌大内繁琐官司,虽不比刑部权势滔,到底干系皇家内帷秘事,比那些无甚要紧的衙门强上许多。
崇阁巍峨,层楼高起,自不必赘述,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绕,赌一派皇家贵气。
再有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大理石阶末端,袅袅几株女萝悄立女墙之下,迎风摇曳,风流自成。
水柔仪抿了抿干渴的双唇,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进了门槛,果然看见帝后高坐堂上,三司长官并内廷廷狱长官当堂站立,几十道目光齐齐射向了她。
刘毅板着脸,正襟危坐,神色却是恹恹的,淡褐色的面皮上隐约可见几道指痕。皇后一见了水柔仪,忙命人赐座传膳。
两名宫人动作麻利,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收拾妥当。
在众人灼灼目光下,水柔仪惬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上头搭了银红撒花椅搭,底下还特特设了副脚踏。面前的花梨大理石条几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金、银、珐琅、瓷等碗盘碟匙。
当中摆放了一道烧狍肉锅塌鸡丝晾牛肉攒盘,堆的山似的,眼跟前的羊肉卧尽粉汤还冒着热气儿,一道韭抄鹿脯丝,一道野鸡丝酸菜,外加一大碟子炸香油果子,只吃的水柔仪肚儿滚圆,周身暖烘烘的。
这时,皇后的贴身宫婢鲜儿端了个铜盆进来,后头跟着一个宫娥,手里拎了热水壶,肩上搭了条棉麻毛巾子。
水柔仪由着她们伺候,靠在椅背上,半眯拢了眼睛。鲜儿搁了盆子,倒了热水,接过宫娥递过来的毛巾子,在水里绞了一把,轻轻柔柔擦了水柔仪的脸,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膏瓶子,指腹轻点白稠细腻的膏子,均匀涂在水柔仪的脸上、脖子上、手上,细细揉搓着。
元若三个不由自主扭了头,瞅了仇公正一眼,眼神困惑。他们自做官以来,从未听过哪个嫌犯竟当着子皇后的面这般拿乔。
仇公正被瞧的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身子,别过头去,不去看他们,脸上神色复杂。
兴皇刘毅悄悄扯了扯皇后的衣袖,见皇后不愿搭理他,他腆着脸皮,众目睽睽下,附到皇后耳边,低语道:“朕自昨晚饿到这时候,芳儿也不怕饿坏了夫君?”
皇后腮帮恨恨咬动,袖着的手忽地伸了出来,刘毅见后,立马坐直了身子,两眼溜着皇后的手。
皇后只等到水柔仪饮完了最后一口茉莉花茶,才慢条斯理道:“不是要审案子吗?怎么还不开始啊?”
元若四个转过身,恭敬地行了大礼后,起身应是,面对着水柔仪站着。水柔仪正要起身,却被皇后拦了下来,许她坐着受审。
四人中,唯有王越资历最老,按理,该他问话。他方才见识了这婢女的体面,又不甚明了杀人案的来龙去脉,一时手足无措,悄悄抬了胳膊肘,捅了捅左边的关语江。
关语江最会装傻充愣,任凭王越如何折腾,他只管闭紧了嘴巴,一声都不吭。王越无法,扭头看向了右边的元若,只见元若呆呆站着,眼神空洞迷茫,也不言语。仇公正阶品最低,远远站到一边,低垂了脑袋,看不清神色。
王越再三咬牙,气的眼冒火星,干咳了几声,沉声问道:“堂下跪------坐着的是何人?”
水柔仪咬唇偷笑,暗暗得意,朗声答道:“奴婢是流仙宫的绮霞,还请大人赐教。”
王越听出了水柔仪话语中的讥讽,一时恼着了,恨恨瞪了她一眼,强压了怒火,问道:“你可知罪?”
水柔仪一摊手,嘻嘻笑道:“不知。”
王越脸色红转青,捏紧了拳头,长吸了一口气:“昨日夜间,流仙宫的一名守卫和一名宫婢被人杀害,可是------你所为?”
水柔仪一想到昨日夜间的惊险,没来由的一阵后怕,瞬间苍白了脸,腔中怒火奔腾,铿声道:“奴婢不知此事,还请大人严查此案!”
王越问不下去了,急的只挠头,过了老半,才又问道:“昨日云常在被人毒杀后,尔等宫人全被羁押在偏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水柔仪眼珠转了转,挑着大眼睛,故作神秘道:“不能告诉你。”
王越霍然上前几步,逼视住水柔仪,高声道:“本官问你话,你且如实招来!”
水柔仪挑了挑眉,目光凛冽,回击道:“奴婢并未作恶,且大人也没证据,凭什么一口认定是奴婢所为?奴婢又有什么可招的?”
王越被堵住了,梗得脖子老粗老红,面目几乎扭曲,道:“大胆贱婢,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看你是肉皮子发紧咯!”
水柔仪冷哼两声,霍然站起,两眼瞪住王越,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叱道:“刑部审案,向来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一顿大刑伺候。
奴婢从前不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哼哼,当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大人还想屈打成招不成?”
王越生生被噎住了,又气又急,跺着脚不出话,碍着陛下和皇后的面,他不敢乱发淫威,真个憋的心肝疼,半晌才道:“黄毛儿竟敢咆哮公堂,本官懒得再与你饶舌,再不如实招供,左右皂吏大刑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