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胡太后
当所有人都觉得高纬这一招注定收不到预计的效果的时候,这些所有人都以为会继续在大牢里潇洒下去的二世祖出狱了,不仅出狱了,而且将拖欠的罚金给补齐了。
那些勋贵原以为锦衣甲士是靠了严刑酷法让自己的子弟就范,大怒之下想要上金殿告状。
但是这些人除了脸色被冻的青之外没有任何的外伤,即便有,也不过是些皮肉伤,他们想要告状也拿不出合理的法。
难不成状告刘桃枝没有给人犯补齐被褥和火盆?
开什么玩笑,你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是犯人,不是大爷,监牢里,有一张草席就不错了,你还想咋样?
何况刘桃枝已经抢在前头了:不杀这些人已经是皇帝开恩,想要释放,可以啊,缴纳赎罪银就好了。
赎罪银不想交,却还要享受大爷的待遇,这不是明摆着扇皇帝的耳光吗?皇帝已经拿出了充分的诚意,可你们非但不接受,还打算上朝告状,谁给你们的勇气?还要不要脑袋了,诸位勋贵计算了半,现现在自己家除了吞下这枚苦果,貌似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于是便在几日之内将罚单上的金额给缴纳了,如此一来,高纬的财政危机迎刃而解,国库整整多出了一百多万贯的收入,可以暂时解决高纬的老丈人斛律光的需求了。
果然,这世上没有比明抢来钱更快的了。这些贪官的钱财是靠贪墨、或者掠夺百姓而来,高纬干脆就直接抢他们的,抱着“猪养肥了就要宰”以及“为民除害”的原则,高纬动手丝毫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但是明目张胆的抢当然是不行的,否则很容易引起一整个阶级的反弹,那样即使高纬的态度再如何强硬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得要讲究策略,让他们虽然肉痛无比但还是乖乖交钱,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他们有一点借口指摘不是的地方。
于是满朝文武又见到了皇帝腹黑阴险的另一面,对高纬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然而高纬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清洗完和士开一党之后,他把矛头对准了朝堂,在高纬的暗示、赵彦深的支持、冯子琮、唐邕及以兰陵王和安德王为的宗室“力挺”之下,高睿又上了一封奏折,将整个朝堂都参劾了进去,高纬看完之后“勃然大怒”,授权给高睿,开启了严打贪污的整风运动。
当时北齐朝廷腐败现象很严重,要真是全抓了,那朝堂就剩不下几个人了。
所以高纬是有针对的,他早早就把目标定好了,那就是他的舅舅胡长仁。和士开倒台之后,胡长仁一党俨然成为了朝堂上最大的硕鼠、毒瘤,他很倒霉,将要成为高纬准备好杀鸡骇猴的那只鸡。
不过6令宣暂时还是不能动的,因为6令宣虽然和胡长仁、和士开没什么两样,但是6令宣可是站在他这里的。
高纬如今威信还没有彻底的树立起来,不能够放弃任何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所以哪怕他知道韩凤、骆提婆等人贪赃枉法,知道6令宣这个饶阴谋算计比和士开、胡长仁加起来都要阴狠,他也只能先按下心中杀意。
同样6令宣很清楚,高纬才是她权力的来源,只有依附于高纬,她才可以获得更多的权力,离开了高纬,她和她背后的东宫旧瘸就只能万劫不复。所以但凡高纬的要求,她都会去完成的。
这是朝堂,不能够快意行事,朝堂自有朝堂的规则,那就是平衡。
老子云:“治大国若烹鲜”,治理一个国家再如何心翼翼也绝不为过,有的地方要猛火、有的时候要文火。心的使用主料、佐料、火候才可以做出一道鲜美的美食。情况不同,所使用的手段也就各不相同。但终归逃不开平衡二字,拉一派,孤立一派,再打击一派,永远都要保证站在自己这一方的是大多数,接着大多数的优势来打击要对付的一撮。最后是要打还是要保,也无非权衡而已。
…………
还没有亮,朔风呼呼的吹过的殿宇之间的回廊,冷风如刀,夹杂着雪花,偶尔扬起,飞洒在高纬的衣领上。
高纬身披着一件华美的披风,缓缓的走着,路子提着灯笼心翼翼的随侍,晕黄的光照亮了高纬清俊的侧脸。这条路是通往胡太后寝宫的路。一路上遇到的宫人无声的跪在雪地里,偷偷的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帝王穿过千回百转的殿宇回廊,消失在了拐角的地方,这才“呼”地松了一口气。
自从诛杀和士开之后,高纬已经半个月再没有见过胡太后,胡太后仿佛淡出了所有饶视野,沉寂下来,不仅对高纬之后的做法不闻不问,而且连后宫中的一应事务也不再参与,像是心灰意冷。虽然胡太后这样做对高纬有利,高纬理智中也觉得这对他来是好事,但是一方面,高纬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一部分感情,胡太后虽然生活作风乱了一些,但是她对高纬的好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再者,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很注重孝道的,在晋朝之后,更将孝作为考验官员的第一标准,是一个以孝治国的朝代。当然,不排除晋朝这样做是为了遮羞——司马家靠篡位谋夺下,好意思以忠治国吗?但是也同样明了古人如何的看重孝道,一个人如果违反了孝道,是要为下所不齿的。
即便是帝王家,也大多不敢冒下之大不韪。
即使是疯狂如高洋,不也对娄太后毕恭毕敬吗?高洋酗酒,喝酒之后就会暴露出疯子的那一面,其实高家的子孙多有精神分裂的嫌疑,个顶个的聪明,在某一方面都表现出惊饶赋,却个顶个的荒唐残暴,高洋尤其严重。
具体表现为喝酒之后就会行为无状,常常做出一些荒唐残忍的事情,有一次,娄太后看不下去,上前训斥高洋,结果反而被高洋打了,头破血流,高洋怒斥娄太后:“再烦我,我把你卖给胡人做老婆。”把娄太后气得浑身抖。高洋酒醒之后后悔无比,连忙跑去跟老娘赔罪,誓戒酒。但是高洋最终还是死于酗酒。
这么来,就算是出了名不守纲常的北齐也是要尊重孝道的。
大地大,还是老娘最大。
于是高纬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胡太后,不然实在是不过去。
高纬走了有一段时间,才走到一个佛堂前,据宫人太后这几都住在这里。
高纬仰头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的佛堂,心中五味陈杂,直到一个穿戴素雅的宫娥从佛堂内走出,这才低下头,敛去了面上的表情。“太后可在?”
宫娥微微福了一身,轻声道:“太后在佛堂内诵经,不让人打扰……”
高纬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很快毫无痕迹的舒展开,问道:“就连朕也不能吗?”
宫娥低下头,不话。于是高纬就已经明了了太后的意思了,太后并不想见他。
长久的沉默,高纬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宫娥保持着屈膝礼,腿部微微酸麻,但并不敢动,也不敢话,垂头暗暗揣测皇帝的心思。高纬又问她:“太后这几日可有何不适的地方?”
宫娥答道:“太后这十几日来按时用膳、就寝,精神尚好,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如从前爱话了,日日只是诵经,那里都不曾去过。”
高纬“嗯”了一声,道:“如果太后有什么吩咐,你们就去嘉福宫找皇后,皇后会妥善处理好的。”
“奴婢遵旨……”
高纬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她的头颅愈的低垂下去,那一层厚厚的粉底犹如一张面具,看不清背后的真假。
最后,高纬只交代了一句,“好,你回去照顾太后吧,细心一些……”
宫娥倒退着回到佛堂,消失在了门后阴影的地方。高纬转身离去,路子提着灯笼在前面,高纬漆黑的瞳仁里映着灯火,显得愈幽冷了几分。在屋檐上,刘桃枝一跃而下,无声的落在雪地上,朝高纬拱手施礼,而后接替了高纬身边那个太监的位置。
“太后在佛堂中干嘛呢?”
“臣潜入佛堂查看过,太后的确是在诵经祈福……”
高纬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道:“先帝都驾崩快一年了,还诵经做什么?”
刘桃枝闷声,不敢回答。高纬瞥了他一眼,道:“看来太后还是怨朕……,怨朕杀了和士开?”
虽然是疑问句,但高纬用得是肯定的语气。刘桃枝依旧不敢答话,通过这半个月来高纬的作为来看,他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皇帝心里在想什么了,就像一口深井,你永远也看不清里面的深浅。
难怪都伴君如伴虎,刘桃之服侍过北齐四代君王,除了废帝高殷之外,个个都是心性深沉之辈。
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忐忑,不知如何作答,索性装聋作哑。
高纬心道:“你若是因为这和士开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有些事情,就算千千万万的人拦在我面前,我也是要去做的!不管如何,你生养我,那么我就会尽到做子女的职责,护你一世无忧、尊贵荣华便是。”
高纬回头看了佛堂的方向一眼,压下心中莫名翻涌的情感,一头扎进风雪郑
该上朝了。
高纬离去后,那名宫娥到胡太后面前回复,道:“陛下已经离开了,走的时候特意交代奴婢等照顾好太后娘娘。还有,陛下如果太后有什么需求,可以派人去嘉福宫找皇后……”
胡太后面向佛像,闭着眼,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默默的诵经,仔细听着。直到宫娥没再下去了,才睁开眼,问道:“没了?”
宫娥摇头,“没了……”
胡太后慢慢转过头,没有再诵经。眼底闪过一抹困惑的神色,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
“纬儿他……,和从前太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