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挥军北上
六月初八,初伏。
三伏休朝,一如往昔,帝后与百官纷纷离京避暑,太上皇和太后更是早在储君大婚后,就再度摆驾渭北甘泉宫了。
承乾宫,玉液池畔。
赵婉摒退宫人,依偎在刘沐怀中,轻声问道:“何时离京?”
刘沐微是扬眉,诧异道:“不是说了,今岁三伏要留在京中么?”
赵婉缓缓转身,仰着小脸,直直瞧他:“妾身是问,殿下何时离京?”
“……”
刘沐目光闪躲,却又不欲妄言骗她。
“臣妾之前曾问过殿下,殿下执意不说,臣妾也就没再多问,然现今诸事应已筹备妥当,殿下仍不能让妾身知晓么?”
赵婉满脸哀戚之色,如是问道。
刘沐不禁瞪大双眼:“你……你怎的知晓已筹备妥当的?”
赵婉垂眸:“殿下已有闲暇陪着臣妾游湖赏景,必已准备完全,不日便要离京了吧?”
“诶,终归瞒不了你。”
刘沐见得宫人早已远远退下,张开双臂将她重新搂进怀中,愧疚道:“这些时日,着实委屈了你,今日便与你说吧,待得末伏,父皇摆驾返京,我便要挂帅领兵,征伐漠北。”
“甚么?”
赵婉虽早已心理准备,然闻得自家夫君是要领兵亲征漠北,仍是不禁失声惊呼。
大汉立朝八十余载,论及所谓外辱,唯受辱于匈奴,旁的外族遇着汉军唯有挨揍的份。
莫说惨遭诛绝的乌孙和百乘,就是国力强盛的安息和巽加,遇着汉骑犯境,也得乖乖遣使求和。
唯独匈奴,饶是连番被汉军重创,却仍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汉人铁血尚武,虽与匈奴有不死不休的血仇,却也不由钦佩匈奴人的剽悍强韧,亦因如此,不将之彻底灭族,汉人就始终难以安心。
不得不说,在华夏历史上,长达近三百年的汉匈大战,将两大民族的悍勇无畏皆展现得淋漓尽致,也是汉人书写下的最为精彩的历史篇章。
汉匈两族皆是倾尽举族之力,历经东西两汉,十余代人,不死不休!
尤是汉人,没有绥靖、怀柔、苟全,更没有割地求和,饶是早期被逼和亲,亦深以为耻,时刻想着出兵雪耻。
汉宣帝在位时,汉遣五将军率十六万骑兵,乌孙发兵五万骑兵,共击匈奴,取得了“西汉”对匈战争的最后胜利,至此耗时一百三十载。
然而,直至东汉和帝朝,大破北匈奴于金徽山(阿尔泰山),汉匈大战才真正落下帷幕。
(PS:之前有读者吐槽,说本书动不动就十余万骑兵,汉朝根本养不起,作者君就纳闷了,部分人是有多瞧不起老祖宗,匈奴拥“四十万控弦之士”,不算附属民族,光匈奴本族就两百余万族众,少量残兵都能把罗马爆出屎来,西汉没个十余万骑兵,能打得赢?汉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作者基本照搬,有甚么可质疑的?)
总而言之,汉人无比仇恨匈奴,却也承认匈奴之强,饶是现今大汉国力霸绝于世,亿万臣民也从未轻视漠北匈奴。
兵者,危道也。
尤是劳师远征,任何人都不敢夸口必胜,古外今来,进军途中迷失道路,甚至遇着天灾,并不鲜见。
饶是准备周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自家夫君要亲征漠北,无疑是要与匈奴大军决战,悠关两族存亡,匈奴人也已退无可退,必要拚死一战的。
此战凶险!
赵婉虽是女儿身,然好歹也有些“家学渊源”,昔日往来赵府的更不乏阿父的军中袍泽,她没少听闻叔伯们浴血沙场的“光辉岁月”,更没少听闻婶母们“戚戚盼君归”的百转愁肠。
不忧心惶恐?
那怎么可能?
她死死拽住刘沐的衣襟,俏脸煞白,双唇不禁微微发颤。
祈求他放弃?
饶是她再任性,也说不出口。
刘沐不止是她的夫君,更是大汉太子,若羁于儿女私情,弃家国大业不顾,莫说愧对社稷,便连她赵婉,怕是都瞧他不起。
汉人就是如此,尚武、铁血,瞧不起怂包娘炮!
刘沐见她这般隐忍神情,自是心疼不已,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微微叹息,将她搂得更紧些。
沉默良久,直至刘沐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浸透,赵婉方才稍稍用力挣了挣。
“如是说来,只余不足一月光景?”
将满脸涕泪在刘沐衣襟上蹭了蹭,带着浓浓的鼻腔问道。
“今岁末伏乃七月初八,将将三十日,怎的就不足一月?”
刘沐伸手挠头,笑着打趣道。
赵婉却是笑不出来,扬着哭花的小脸,恶狠狠的瞪他。
“走,回宫!”
她拽了刘沐的袍袖,扯着他就走。
刘沐疑惑道:“时辰尚早,回去作甚?”
“白日宣淫!”
太子妃口无遮拦,没羞没臊的如是道。
“……”
太子殿下出离的震惊了,实在难以理解自家婆娘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只道她是彻底魔怔了。
“走不走?”
太子妃拽他不动,不禁柳眉倒竖。
太子殿下瞧着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不禁喉结微动,咽了咽唾沫。
这特么要能忍,岂非禽兽不如?
“走!”
尖叫声中,太子殿下猛地弯腰,将自家小媳妇横抱而起,砰砰砰的往寝殿跑去。
远远侍立的宫人虽不晓得发生何事,然都是些“博闻广识”且心思通透的,瞧着情形,心里多少有数。
太子和太子妃白日整那事,虽是不怎的合乎规矩,却也算不得“白日宣淫”,紧闭殿门,又是明媒正娶之妻,睡也就睡了。
皇帝陛下和皇后不也时常……
咳咳~~
随身宦官褚端吩咐宫婢跟着好生伺候,自身则屁颠屁颠的去寻女御,皇帝和太子的燕寝之事,皆要有女御记录在册,以供日后备查的。
说句不好听的,春风几度,承露几何,都特么给你记录得清清楚楚。
后世宫廷剧,常有甚么嫔妃私通生子的恶俗情节,见了大头鬼。
旁的不提,单说长沙王刘发,汉帝刘启昔年醉酒,睡了个小宫女,若没有女御记录详实,且孕期对得上,怀孕的唐姬怕不要被活活杖毙,更遑论诞下刘发,得以母凭子贵了。
天家对皇嗣血统的看重,几乎是到了偏执的地步,怎么可能随意“喜当爹”?
先秦之时,太后赵姬与假宦官嫪毐私通生子,秦王政就硬生生当着自家老娘的面,将两个孽种活活摔死。
对自家老娘都这般狠,更何况自己戴绿帽子了。
七月初八,末伏。
翌日,汉廷再度开朝,天子临朝,群臣奏事,一如往昔。
未央宫,西安门。
五百内卫策马缓行,鱼贯而出。
待得尽数出城,当先驰出一骑,驻马塬上,举首回望城楼上的两道身影,振臂高挥,遂是转头不再去瞧,颓自扬鞭策马,向东疾驰。
城楼之上,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赵婉早已泪流满面,也顾不得甚么长幼尊卑,倚着皇后阿娇哭得泣不成声。
阿娇虽也不舍自家儿子,却更是疼惜儿媳妇,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倒也没多说甚么毫无意义的宽慰之语。
龙首塬下,殿内中郎将仓素早已率两千郎卫驻马迎候,待得大队内卫下塬,便即与之汇聚,一道往灞西高原疾驰而去。
中垒和宣曲两支骑营的大营皆是在长安西面,然在骠骑将军卫青领兵出征后,两支骑营顺势移防,进驻渭北的细柳大营。
卫青在出征前,本就往细柳大营调集了大批军需,两支骑营进驻后,更是借着移防之名,大举调运物资。
灞西高原,本就人烟稀少,加之虎贲骑大营在此,设立了大片禁区,不断遣骑队巡视,故寻常人是难以探察到虎贲骑营动向的。
汉八十三年,七月初九。
虎贲出营,除却火炮部曲,各部曲几乎倾巢而出,高达三万骑,其中配备来复长枪和掌心雷的火器部曲,足有五支,计五千枪骑兵。
北渡渭水,至细柳大营,与中垒及宣曲骑营汇合,整军演练三日,复休整两日。
七月十五,中元节。
汉帝刘彻颁布诏令,着太子刘沐统帅大军,率虎贲、中垒、宣曲三大精锐骑营,并毕骑和胃骑两支戍边骑营,征伐漠北匈奴!
这道诏令,在举国各郡县皆同时张榜公告,饶是绝大多数朝堂重臣,得知此事也不比寻常百姓要早。
皇帝无疑是早有安排,木已成舟,待得明日上朝,群臣也没法劝阻了。
一时间,朝野震撼。
太子亲征漠北!
誓要夷灭匈奴!
就在民心振奋,群臣哗然之时,刘沐早已统帅三大精锐骑营,出细柳大营,挥军北上。
右北平郡治平刚城,囤驻在此的胃骑校营出边塞,往乌桓山脉的北冀塞疾驰,与毕骑校营率先汇合,巡视乃至封锁大漠边缘地带,凡遇踏足大漠者,无论匈奴、乌桓抑或汉人,一律杀无赦!
没甚么冤杀的说法,大汉与匈奴势不两立,敢踏足大漠者,不是细作就是走私商贾,本就该杀!
若是真的迷路误入,那就算你倒霉了!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就是这般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