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快乐的生活会让人遗忘痛苦，这段时间我生活得无以言比的幸福。有人疼有人爱，有工作，有衣穿，我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呢！正当我又要遗忘掉余剑波的时候，老天又给机会让我想起了他，他们和我的过去。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琼回家了。我问妈妈，她是一个人吗？妈说是。

我的心里有疑问，她不应该是一个人。我不能再错过这次面对事实查清真相的机会了。我决定，找她问个明白。于是，我再一次请假回家了。

我坐的是火车，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家，直接去了琼的家。不巧的是，她家里没人，她去了外公家。要第二天才回来。我兴致缺缺的回了自己家，妈见我一脸失魂落魄的，以为是我和向羽闹翻了。

妈警告我，“以你的条件找个向羽那样的已经是祖宗保佑，向羽眼瞎，你可别给我胡闹了。小心我揍你。”

第二天下午，我猜她大概差不多已经回来了，昨天问过她的邻居，说她今天会回来的。我再一次去了。我去的时候她家的邻居，还有她家人在一起喝茶。已经开席一会儿了。她妈见是我，招呼我说，“妮子，快来喝茶吧！你和琼是朋友，这一晃都好多年不见了。今天你们好好聊聊。边说，边拉椅子让我坐下。”

琼已经坐在位子上了，只是在我刚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坐在那喝她的茶，手里剥着花生，吃着嚼着，没有起来迎我，更没有和我打招呼。

我勉强的笑着，当我看到琼的时候，我无比的确定，在上海我没眼花。“阿姨，不用了。我只是来找琼有点事。你们喝你们的。我等会儿。”

她妈妈看到了她的态度，又看了看我，知道我们肯定是有问题了。推了推琼，说，“妮子来了，你也招呼招呼。”

琼不理，还是接着吃她的喝她的。她妈妈不好意思的朝我笑笑，很是尴尬，我摇摇头，“没关系阿姨，我在外面等着就好。”说完，我走到屋外。

她家不像我家，我家是独门独户，而她家是与很多家在一起，每天，隔壁吃什么都清楚。小时候，他们这里孩子多，而我是一个人，我经常央爸爸带我到这儿玩，我们玩捉迷藏，丢包包，找朋友。那时，我没那么多烦恼。只是，她那时随外公长大，我们直到中学，才成了同班同学到后来的好朋友，到现在的陌路。

过了没多久她就出来了，面色难看的走到我面前，客气的道“找我有事吗？”

这样的态度是我熟悉的，从外面回来她就是对我这样的态度。我不意外，开门见山的道“琼，我来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向你确定一件事。你是不是和余剑波在一起？他是不是没有死？”

她坚定的直视着我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想让你告诉我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还是不是？”我同样坚定的看向她。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她十分不屑的看着我，轻蔑的道“你还有脸问？都十一年了，你现在才来问，早干嘛去了。我现在十分确定的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死。在上海的时候我看到过你和他。”我摇头拆穿她的谎言，“琼，十一年前我就问过，是你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是所有人都说他已经不在了。我不相信那是真的，可你明明就知道他的下落，你明明知道我这些年活在自责当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到现在，到今天，你还说他已经死了，你到底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收起她的怒意，平静了些，才淡淡的开口，“这一次我没有必要骗你，他死了，真的真的死了。”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推着他的。在上海外滩。”我不信。

琼好笑的看着我，“你说你明明看到了，你为什么不走上前去，不喊他，不抱住他？现在还在这里说明明看到了。夏妮，你他妈真够假的。”

“我，我。”我，我能说什么呢。

“你知不知道，他看到了你，他确定了那是你，可是他不敢见你。他像个胆小鬼一样，不敢见你躲着你。”琼发火了，而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泪意，“夏妮，我真的是恨你。他那么为你着想，可他在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你却不能第一眼就认出他，不能紧紧的抓住他。你算什么呀你？”

“他现在在哪，我要见他。”我不管琼对我是怎样的态度，对我用怎样的言语骂我，我现在只想亲眼见到他。那个相隔了十一年的人。

“哈哈哈。”琼像个疯子一样仰天大笑，我们并没有走远，刚才在他们家喝茶的人都还在，可能是她的笑声太大，太尖锐了，有人跑出来张着耳朵在听，可她并不以为意，她眼神狠绝的看着我，“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再也没有机会了。要见他，除非你去死。”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不过，她很快就给了我答案。“他死了，就在上个月，我是在料理完他的后事以后才回家的。”

“不”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事实就是他已经死了。在他被车撞倒的十一年以后，他终于可以死了。他解脱了。”琼停了停又接着说，“你知道这些年他活得有多艰难吗？那场车祸撞断了他背上的肋骨，还有他的肺部因受到重度挤压，使他稍微使力就会疼或者喘不过气来。左脸被挫伤了好大一块。所以，他不能行走，只能靠躺在床上或者轮椅上生活。下半身能动，上半身瘫痪的病人你没见过吧，可我见过。连吃饭喝水都不能自己动手，那是多么的痛苦。现在，他死了，终于解脱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说他当时就死了。”

“为什么？”琼像是看到了全世界最大的怪物一般，“告诉你，为什么告诉你。出事的第二天你就回家了，你连向老师求情都没有求过，就那么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医院生死不明，留下他生不如死，你有什么资格？”

是，她说得对，我确实没有资格。“这些年，都是你陪在他身这吗？”

“是，我喜欢他，所以我陪着他。才不会像有的人嘴里说喜欢他，遇到事情马上当逃兵。我除了回来上学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陪着他。这些年，我们过得很好。”她收起眼中的点点泪意，昂起骄傲的头，“我上大学的时候，除了考试，我们都在一起。我去读书，他就在家里画画。虽然谈不上多富有，但我们很幸福。”

“他，后来有提起过我吗？”

“提起过，他说爱上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琼恨意的看着我，“夏妮，听说你要结婚了，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可是你也不想想，你配吗？你让余剑波受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难，你还有什么资格得到幸福，你就应该入地狱。你不想想，余剑波当时多么的洒脱，多么的快活。那么帅气的一张脸，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可是后来呢，他不但生活不能自理，小朋友看到他就会躲开，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吗？换作是你，你还会活下来吗？”

“他埋在了哪儿，我想去看看？”生不再相见，死了，就让我再去看看吧！

“他的骨灰撒进了大海。就在虎门，那个我们说好要去看而没有看成的海。”琼的眼圈又红了，而她的话一下又把我拉到了过去，我的泪是怎么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断问自己，“余剑波，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这十一年，我一直都过得不好，都是因为你，我整夜被噩梦缠绕，我没有能力去爱任何一个人。可是，在我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又说你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余剑波。”

琼冷眼看着我的悲痛欲绝，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冷冷的说，“夏妮，我要是你，一定不会爱上任何人，就这么守着他的爱孤独终老。或者，常伴青灯古塔也不错。否则，我的灵魂是不得安生的。”琼再也没有看我一眼，独自离去。留下我，蹲在那里紧紧的抱着自己。余剑波，我错过了你一面，你竟让我用一生来弥补。

回到家中后，妈妈问我什么事一定要见她，我说没什么。就是好朋友太久没见了，激动。我问妈，我说，“妈，如果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你们会不会怪我？”

妈说“当然会，而且会死不瞑目。如果我们不在了，只留下你一个人，我们怎么放心得下。怎么，你和向羽闹得比较严重？”

“没有，不关他的事。”我说，过了一会儿，我又问，“妈，如果我出家呢？你们会不会很没面子。”

妈不敢相信的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额头，“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怎么满嘴的疯话。是不是中邪了。你出家了我们怎么办，向羽呢？”我没能再说什么，我知道，我这一生，我的灵魂将不得安宁。

晚上向羽打电话给我，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没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吧，我明天就回了。向羽见我坚持不说，也没再问了，只让我好好保重，有事也别闷在心里。我说好。

我只有三天的假期，所以回来后接着就上班了，而向羽还在外地没回来。他说，客户决定再聘用他一个月，所以得一个月后再回来。我说，工作重要。

电话里我说我和琼见面了，而余剑波已经死了。并没有说他是在上个月死的事。后来，听他的声音像是很困的样子，便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