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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一年夏

已经中午了,谢云渡还在与一孩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确切地说,是谢云渡单方面在观察他。

谢云渡越看心里越没底。

该不会抱错了吧?

谢云渡捂着脑壳又重新把这时间线捋了一遍,还是觉得应该不至于。毕竟凤凰蛋又不是随便就能在大街上捡到的东西,能折腾出天大动静的更是仅此一颗,绝无仅有。再说这两三个月他就生怕凤凰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飞了,就差没直接抱着睡觉了,怎么也不可能莫名其妙被人掉换。

但现在问题就在于——

他看着真不像啊!

之前孩子还睡着的时候谢云渡还没意识过来,等到他现在睁开眼睛了,谢云渡就发现这模样与陆启明是真的不像,从鼻子眼睛到嘴巴,五官就没一个跟以前沾边的。要是就这么抱着出去晃一圈,谢云渡保准绝对没人能认出这孝是谁。

……咦?

谢云渡猛一拍大腿,这是好事啊!

以前凤凰蛋还没有孵出来的时候,谢云渡把它往纳戒里一塞就没人能够知道。但现在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带出去就太显眼了。若是眉眼再与以前的启明一模一样,那简直跟昭告天下没甚区别,想瞒都瞒不住。现在靠脸认不出来,年龄也对不上,可就方便多了。

不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谢云渡盘膝坐在地上,盯着床榻上的孝瞧来瞧去。

他先前在古战场外面见过陆展,也见过凤族的玉衡与圆嘉。看这孩子现在的长相,与那陆展也是不像的。至于凤族的那两个……倒确实、好像有那么点相似?但也不太是因为五官,而是因为——

这孝实在长得太好了。

谢云渡不是什么精细的人,他一向对美丑都比较迟钝。谁谁生得特别美,谢云渡也不觉得,谁谁要是丑得惊天动地,那也一样吓不着他。总而言之,长相对谢云渡而言都差不多,还不都是长一个人样儿嘛。

但这孩子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让谢云渡看了都要惊讶一下,得算作妖灵精怪那一茬儿——就跟凤族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这么一算倒也是对的。谢云渡还没见过凤泠如,说不定人家亲娘就长这样。所以谢云渡猜测,如果启明不是九代的话,他本来就该长现在这模样。反倒是从前,因为渡世者的神魂过于强大,魂魄影响肉身,相貌才会与前世近似。

这也差不多能解释陆启明现在的状态。

他是醒了,却也没有醒。

谢云渡刚见到他睁开眼睛时简直高兴疯了,当即拉着人说了一大堆话,结果说了半天对面毫无反应,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谢云渡才察觉不对。

醒来的似乎只是一具空壳,那人神魂却依旧沉睡于躯壳深处,仍未真正复苏。

谢云渡琢磨着是不是先前灵气不够用的缘故,就用剩余不多的灵石在客栈的床铺上摆了一个小聚灵阵,把孩子抱到中央。可是他摆了一个时辰,这孝却连一点吸收灵气的意思都没有,眼看又快睡着了。

简直了!谢云渡拿脑门往床沿上乱磕一通,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等。

说不定等一会儿人自己就醒了,谢云渡乐观地想。

……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从日出到日落,已经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

——而谢云渡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他现在正蹲在床沿边,托着一个新鲜出炉的包子在孝面前晃荡。

“这次的怎么样,香不香?”谢云渡问,“要不要尝尝?”

没人理他。

“小祖宗啊!”谢云渡又捧起一个杯子,苦求道:“咱至少喝口水,成吗?”

对面还是完全不为所动。

谢云渡又想撞墙了!

他听说这年纪的孝特别容易饿,但这都一整天了,他真的是无论如何都喂不进去东西;别说饭了,这孩子连水都不喝,送到嘴边都不喝!这总不能强灌吧?别啊,谢云渡连想象一下都觉得罪过罪过,简直大不敬;再说他也根本不敢怎么碰这孝。

难道是食谱不对?

——要真是这原因,那就是另一个绝世难题了。

谢云渡琢磨着,像启明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跟人族孝一个样,还是凤族化凡之后变成的人族孝,还是直接按纯凤族算?若是按凤族算,那他又算是刚出生的凤族婴儿,还是长了四五岁的孩子,还是凤族四五十岁的幼年状态?

按照之前在道院藏书阁查的玉简,这……这每一种都不一样啊!

更别提很多小凤凰喜欢吃的果子都长在凤梧之渊深处,外界根本没有,这又让他去何处弄来?

谢云渡要晕了。

是真晕——他修炼这么多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凡人时头晕眼花的感觉了。

总之,这样下去不行。

谢云渡深吸一口气,抬起两只手在孝周围比划了一下,把孩子举着抱了起来,然后出门下楼。

谁知,要命。

谢云渡早上带着这孩子住进这客栈的时候也才刚过卯时,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而现在敲日暮时分,客栈酒家生意正好,他才下了一半楼梯,就忍不住被人群看得顿住了脚步。

谢云渡本来就没抱过孝,姿势尤其不自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动作鬼鬼祟祟。再加上这孩子长得太招眼,一露面就惹得所有人都盯着一个劲儿地看,还都拿怀疑的目光瞧着谢云渡,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们那算什么表情啊,谢云渡气。

他板着脸给了人群一个“看什么看”的威胁眼神,脚步一停,转身就回了房间。谢云渡先是把斗笠重新扣到自己头顶,又找了件薄衣服把孩子包了一圈,才自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掀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这回他不走门了,总行了吧?

……

……

一路沿街打听,谢云渡前后找了几个医馆,都不太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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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城这地方太小了,虽也勉强能算作神域里面,但实际上可能连中洲稍大些的城市都不如。他找过的那些医馆一看就是只能治些寻常风寒病痛,他压根儿连门都没迈进去。最后差不多绕着整座城折腾了一圈,才寻到了一片高门大宅——听本地人说,这里面住着城里唯一一位丹师。

宅院的门脸镶金嵌玉,面前的石狮子气派得很,一看这家就是个喜好奢侈享乐的主儿。

谢云渡颇有些嫌弃,心中十分怀疑这丹师也不知到底摸着丹道的边了没。只是今日这时辰,也确实找不到更好的了。

选定了地方,谢云渡没跟人客气,翻了墙就直接进去了,再神识一扫,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里面修为最高的那一个。

居然还是个大周天。

在这种小地方,这修为倒也不算浪得虚名了。

谢云渡找上门的时候,这丹师正独自用着晚膳。

虽说周围一圈的侍女将此人衬得不像什么正经人,但谢云渡先看了桌子上摆的菜品细致讲究,又看那鹤发童颜的模样,瞧着就挺有经验,便也觉得自己也算找对了人。

“是孔老先生吗?”谢云渡抱着孝跨进了门,随手捞过一个圆凳,跟寻常问诊一样一屁股坐在了丹师的左边, “不好意思啊,事情有点急,得请您帮个忙。”

姓孔的老丹师颤巍巍地把筷子放下,噎了半晌没说话,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才摆手让周围手足无措的侍女们赶紧下去。

“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远迎。” 老丹师站起来就对着谢云渡做了一揖,干脆利索地说着套话:“有什么小老儿能做的,前辈尽管吩咐。”

——这可不是他脾气好,而是清楚了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能惹的。原本大周天的修为在这渭城已经能横着走了,而刚谢云渡进门时只轻飘飘瞧他一眼,他竟就被对面的气机给压得动弹不得。眼看着境界差距都已经大到了这种程度,哪还能有什么二话。

“嗨,您客气!”谢云渡也不是来砸场子的,一手把人重新拉了回来,亲热道:“坐呀,您先坐。”

老丹师只得又颤巍巍地坐回来。

谢云渡道:“您别多想,我就是来请您帮忙把个脉。”

“……把、把脉?”

丹师听得头都大了,愁眉苦脸道:“前辈,非是我推脱,可我只是略懂炼丹,医术我是真的不在行啊!”

谢云渡一怔,吃惊道:“你们炼丹的不都得学医术吗?不学医怎么炼丹?”

这也不能怪谢云渡没有常识,而是他曾遇见过的炼丹师全都是兼修兼通,没一个例外。但那是因为能与谢云渡有交集的也都是天资出众之辈。而在普通的修行界,医道与丹道几乎可以说是泾渭分明,很少人有精力兼修两道。

于是丹师就老实回答:“学是学过一点,但可能还比不上外面小医馆的大夫。”

谢云渡大失所望,但毕竟来都来了……

“这样吧,您就先试一试,”谢云渡一边把绕在孩子身上的布料拨开,边说:“不行我再找别人,绝对不为难您。”

老丹师放心了些,视线顺着落到孩子脸上,不由惊了一下。

“贵公子可真是好相貌!”

他夸的这句倒是真心实意,却让谢云渡听得差点没跳起来。

“……乱说什么呢!”

谢云渡脸都红了,心道幸好斗笠没摘。

“这是,”顿了顿,他才不太自然地补充道:“这是我弟!”

不等对面再说什么奇怪的客套话,谢云渡赶紧步入正题,道:“总之,您先帮忙枕个脉,看看这孩子饿了没?”

老丹师觉得一定是自己耳朵听岔了。

“是这个样子,”谢云渡解释道:“这孩子今天一直不吃饭,从早到晚连水都没喝一口,您帮忙看看他现在饿不饿呗?”

“……”

老丹师被他噎得半晌没说话。要不是看在谢云渡修为实在太高的份上,他现在就想差人把他给隔着院墙丢出去。

“这……”丹师委婉地说:“我真的不太懂。”

谢云渡道:“那你看看他肠胃好不好,总行吧?”

这个确实可以。老丹师总算听到了一句能答应的,才抬手去摸孩子的脉。

“他要一直不吃饭怎么办?”谢云渡在旁边絮絮叨叨地问,“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开胃的丹药给孝吃?还有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一般都喜欢吃什么?糕点?或者像这种——”谢云渡瞅见了他桌子上摆的——“鱼脍羹,孝子能吃吗?”

而老丹师却根本没听见谢云渡说了什么。

这孩子根本不是吃不吃饭这么简单的问题!

丹师背上冷汗都下来了,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孩子,一边慢慢收回了手。

谢云渡抬眼看到他神情,不由愣了一愣:“怎么了?”

老丹师已打定主意一定要推了此事,只怕他迁怒,一直斟酌着要怎么说才好。

“您看,您是神域里一等一的大人物,想找再如何高明的医家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老丹师道,“而我只不过是渭城这小地方的丹师,不通医道。像小公子这般细致的人儿,我是从没遇过,更不敢乱说……若出了渭城,只需往东上百里就能有一个传送阵,神域哪里不能去?您看要不然还是……?”

“你……什么意思?”谢云渡听出了他话外之意,怔然道:“很严重吗?”

老丹师苦笑道:“我只觉得小公子像是比寻常孩童身子薄弱了些,其余的,我是真的看不出。您还是带他去找位真正的医修看一看吧。”

谢云渡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那今天晚上怎么办?这么小的孩子,能吃辟谷丹吗?”

“千万别!”

老丹师脱口而出,转而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方才道:“辟谷丹一般都是武者闭关修炼时才偶尔服用,换成是您这位小公子,饮食还得再精细一些才行。”

他略作犹豫,又唤门外的侍女进来,命她们去丹房取了六支一模一样的白瓷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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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前几日给我那刚满月不久的重孙炼制的,当时想着能帮他固本培元,以后修行也能更顺畅些。”

老丹师解释了句,与谢云渡道:“这灵液性质最温和不过,虽然对小公子眼下的情况难有帮助,但也决计不会有害。在寻到合适的医师以前,这孩子若还是不愿吃东西,您每日里喂给他些灵液,倒也能应应急。”

谢云渡点头接了过来。

“多谢,”他也从纳戒里找出几个装着丹药的玉瓶摆出来,都是上次楚少秋塞给他的,“我现在没多少灵石了,你看看这些丹药有哪些你能用得上,我与你换。”

老丹师却坚持没有收。

他这灵液其实并没有用到甚么珍贵的灵材,六瓶加到一起也未必有谢云渡的一枚丹药价值更高。本就没帮上什么忙,他生性谨慎,更不敢占这等修行者的便宜。也是直到最后送谢云渡出门时,老丹师才多交代了几句。

“我虽不擅医术,却也看得出您这位小公子的情况并不简单。您还是……尽快寻个高明的医修吧。”

……

……

老丹师最后的那席话让谢云渡心中有些不安。

回到客栈,谢云渡又一次仔细地端详着这个孩子,也似模似样地搭了一会儿他的腕脉,半晌抿了抿唇,又半懂不懂地放下。

虽然这孩子一直对外界没有反应,但谢云渡觉着那只是因为启明还没有完全醒来的缘故。而这孩子的脉象也确实虚弱了些,但之前凤凰蛋的状况本就不好,谢云渡也没指望里面孵出的小凤凰能有多壮实。难道这些……其实很严重吗?

他打开了其中一支从丹师那里得来的瓷瓶,用真力从瓶中挑出几滴,自己先尝了尝。确实是温和得甚至有些寡淡的纯净灵液,稍微带着一丝清甜,应该不会有问题。

——而这暂且不提。

当谢云渡握着那支白净瓷瓶的某一瞬间,他却忽然联想起了另一件事。

数月前他在道院藏书阁翻找着妖族灵族的玉简时,曾看过一篇记载,说的不是凤族,而是龙族。

那记载说幼龙刚诞生时,最喜爱的食物就是它之前的蛋壳,因为蛋壳里面凝聚着充足的灵力与养分,正是幼龙最需要的东西。龙族的幼崽是这样,同属于灵族,凤凰会不会也是一样?

边想着,谢云渡便将先前捡的凤凰蛋壳碎片从纳戒中取出了一片来。

蛋壳靠内的一面非常光滑,外面则依稀能辨认出凤凰的纹路。谢云渡本来打算聚起些水元力将它冲洗干净,但很快就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这蛋壳通体洁白的好像艺术品一样,比最纯净的灵石还要透彻,完全不染一丝尘埃。

谢云渡有点好奇,试探着拿蛋壳在孩子面前晃了一晃,下一刻却差点惊呼出声——

他的手指忽然被一只软乎的小手抓住了!!

我的天,谢云渡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孩子有主动的动作!

“……启明?”

谢云渡试着唤他,却没有得到更多的反应。但谢云渡也不失望,只要这孝能随便有个动静,他已经觉得非常非常振奋了。

“你想要这个是不是?”谢云渡小声问他:“蛋壳你真能吃吗?”

孩子虽然没说话,但却用两只小手一起扒住了蛋壳边缘,不动了。

谢云渡觉得特好玩儿,就顺着他的意,小心翼翼地松了手指,然后看着这孩子把那块蛋壳碎片抱到了自己那边。

“哟,”谢云渡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你还真这么喜欢它啊?”

他声音说的很小,因为到了这时候,他已经眼看着这孩子把蛋壳举到嘴边,拿小门牙嘎嘣一声就咬了一口!

——谢云渡震惊了。

居然来真的?!

谢云渡莫名有点激动,惊奇地盯着这孝瞧。

他就看着孝子用双手抓着蛋壳,一点一点咬蛋壳吃,腮帮子鼓出一小块慢慢地嚼,细软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背后,还一晃一晃的。一时间,谢云渡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也……

谢云渡有些受不了地捂住脑门。

太可爱了!

他当下毫不犹豫地拿出留影石,对准这孝就开始拍。这种场景百年难得一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等到陆启明醒过来可就再也没机会了。所以就算冒着被暴打一顿的风险,谢云渡也要毅然留影纪念!

孝那边咔咔咔吃个不停,看得谢云渡心里痒痒,忍不住又从纳戒里拿出一片,掰了边角的一小块下来。

谢云渡略感心虚地往孝那边瞟了一眼。

他可不是非要与这孝抢东西吃啊,只是太好奇了,他就实在忍不住想……

谢云渡偷偷把那一小块塞到了自己嘴里。

期待地嚼了一下。

然后。

“………!!!!!”

谢云渡直接蹦了起来。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谢云渡差点以为自己张嘴就能喷火——这玩意儿根本就是被压缩之后的火灵力啊!

非但一点都不好吃,这完全就不能算作是食物吧?

谢云渡扭头抱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把凉水喝完还是觉得自己嗓子在冒烟。亏得是他修为强横,换个弱点的人还不得直接撅过去?

幸好刚刚吃的不是一大口。谢云渡心有余悸。

等再次看向吃蛋壳吃得格外香的那孝儿,谢云渡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没得说,这牙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番折腾,倒是让谢云渡放心了许多——毕竟普通虚弱的孝可吃不了这么火爆的食物。这孩子虽然现在看着单薄,但谢云渡相信这一定只是暂时的。蛋壳还剩那么多,今天也只不过是第一天而已。

来日方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

古战场结束后的第一年夏,谢云渡在渭城的一家无名客栈里,睡了他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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