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巫医彭姑
铁婆目光凶狠瞪了一眼峣玉便不再做声,身子蹒跚朝外走去,那黑黢黢的手将门一关,石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与寂然。
峣玉裹着那厚厚的兽皮,骤然又想到那一只庞然大物,那一只体型壮硕,皮厚毛长,长着尖耳,口中布满獠牙的凶兽,她发誓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动物,眼中闪着幽绿的异光,还有那肥厚的兽舌,她不敢相信,人间居然存在这样的生物。
也是那东西,将她从元临疾速驮回了这南地的诡异处。她才知,巫族的隐身处非在那一片林中,而是一座更加古怪的山上。
到底是施了什么障眼法?
峣玉想来想去,终于是脑力不济,在那兽皮的包围下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峣玉竟又躺在了露之下的石台上,暗青的空尚未涌入第一缕日光,她一时心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立即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浑身一颤。
她正处在一圈由石头堆成的圆圈中心,而圈内撒着红黑各一半的粉末,而石头外则是围绕跪着众多闭着眼睛的男男女女,其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口中似乎还在默念着什么。
峣玉注意到他们的服饰是兽皮和一种特殊的艳色布料组合的衣裳,腰间缠绕着一圈长长的皮穗,男子的头发以散发居多,女子则梳着彩绳编织的长辫,发上皆绑入了月牙或镰刀,鸟纹等各式奇怪的银饰,她们均面泛枯色,下颌尖瘦,就像是在黑暗地生存多年未见日光。
峣玉不敢想象,昨夜那绕着火堆欢呼吼叫之人与眼前似乎是白日鬼魂的巫族人是同一拨人,而且她们身前有一只站着的玉人,其底座圆盘,玉身扁状,被抹去尖角的四方头颅上被掏出两孔,且玉上有大面积铁褐色沁斑,这显然是巫族特有的古怪玉巫人。
峣玉的眼神从这群怪人身上移开,战战兢兢下地而去,只是光脚还未触及到地面,便听“嗖嗖”银针插在了她欲落脚之处,她一抬头,那跪着的人群中出现了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脸,还有那满头的白发,是那觋苍,而显然,那银针便出自他手中暗藏凶器的鞭子。
峣玉立即缩回脚来,正慌乱无措间,背后猝然响起铁婆的嘶哑之声,“快些躺好,族主即将到来,想活下去先得忍耐。”
峣玉一听此言,甚至顾不得去瞧那总神出鬼没的铁婆,立即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果不其然,少时后,便听有什么人来了。
“合顶之山,日月所出,巫凤之雏,久待神鸣,求神日月,借力巫人,剿灭殊异,还生灵大盛,地永恒。侍神巫女周紫敬上,望承应。”
透着深深空灵的声音落下后,又是一阵“叮铃”的灵异铜铃声,似乎又有什么呛饶烟气飘至峣玉鼻下,越来越浓重熏人,峣玉忍住用力咳嗽的冲动,一直不敢乱动,便是连呼吸都极为轻浅,生怕破坏了这古古怪怪的仪式,灵魂被抽走了去。
直到她的皮肤感受到一道视线的注视,浑身窜起了鸡皮疙瘩,才装作是悠悠转醒的模样,缓缓睁开了眼神。
色已晕入了东方之白。
而那散发着浓浓寒气的目光来自于一个女人,她长着一双细长的吊梢眼,且眼下有一个的红印,至于印的是什么峣玉看不清楚,她只是看见眼前女饶年轻面容,即便是深埋于仇恨中,她依旧是一个无人可比拟的美丽女子。
只可惜,此人却穿着一身令人窒息的黑衣,与乌鸦之黑最为接近,可是她却极为奇怪在头上戴了一红冠,一个极为复杂和精美的火红鸟冠。
此人无疑是周紫,是那个令世上人最为厌恶和恐惧的女人,峣玉不禁好奇,这样一个女人,是如何的野心和胆量去屠杀世人,又究竟做了何等恶事能令东仁和同越两国下令杀尽巫人?
这样一人,为何偏偏是这一具身子的母亲?
峣玉眼中的惊恐之色一点点流出,方才未有胆怯,此刻却已经是双目惊恐,眉心深蹙。
那女人眉梢一扬,冷冷道:“梦儿,你终于完成了娘交给你的任务。”那一声梦儿果然与峣玉脑中缠绕那一声别无二致。
可是为何又在与周梦话,自己明明不是周梦,峣玉坐起身子后,又默默垂下了头,期待着眼前人不要一时兴起将自己踢走,将周梦寻回。
周紫似乎是瞧出了她脑中的念头,仰着头颅笑了一声,又冷眼一瞥她身后,峣玉知道若不出意外铁婆子还悄无声息站在那里。
又一人出现在峣玉眼前,那人应该是一个巫医,且是一个瞧不出是男是女的巫医,她的头上绑了两根粗粗的辫子,却在那辫子上缠着长长的杂乱茅草,眉心处还有三道白横,与黑黑的眉毛缠在一处,颇有些不寻常之气。偏巧手中有一把女子用的蒲扇,制作粗略,扇骨已经破了一两处。
那人走上前来,对周紫微微示意,便用一双略显浑浊的眸子盯着峣玉看,周紫那一双吊梢眼也打量着她。
那跪着的古怪男女已作鸟兽散了,可是仍然有人在光明正大瞧着此处,譬如那一头白发的觋苍。那巫医捉过她的手臂把脉,光洁的半截手臂被暴露在空气中,峣玉忍住了心中的愤意和不愿。
巫族瞧完脉象后,又要用那藏污纳垢的手指来触碰她的腹皮,峣玉不自觉护住了肚子躲闪开来。
周紫目光一凛,又恢复了平静。
那巫医才露出满口黄牙道:“别害怕,让彭姑来瞧瞧。”
峣玉听见巫医自称彭姑,以为其是个女子,便稍稍安心了些,缓缓将那护着胎儿的手移开,用紧张的眼神看着她。
彭姑那只皮包骨的手掌轻轻压上了峣玉隆起的腹上,她阖上了眼睛感受,又稍移开半寸,一众人则是静静等待着结论,若是腹中孩子不健康,则意味着周紫的心血尽数作废。
周紫的目光稍有游离,又猝然一瞥那躲在石台后的矮身影,后者却并未收回其精明的眼神,毫无畏色,死死盯着稍稍走神的周紫。
觋苍的满心注意力却在那石台上之人,她作为至今幸存的巫族的唯一公主,将来继承巫族使命之人,却为东仁人孕育了子嗣,那腹中本该孕育自己的后代,可是周紫却剥夺了他的机会,将她给了挑选出的外族男人,那慧眼识出的普下最卓越厉害的男人。
他可没忘了那山谷深处,他克制了又克制,在二人欢好之夜终于抑制不住闯入,结果被那刑濯风又使计阻挡在外。
对了,他还未将刑濯风藏身处告诉周紫,不知届时她是否舍得再杀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