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出兵西海
龙宫点兵,上回这般盛况,已是数百年前了。
敖广钦点十万兵将,立于东海岸边,整装待发。
此时内殿中,敖洵的生母,明姬娘娘正为其穿戴出战的玄青战甲。
龙族每百年换一次鳞片,这战甲便是用他自身鳞片铸造而成,虽体弱多病,但说来也是以骁勇闻名的龙族之后,战甲多年前便做好了,却是头一回上身。
看着眼前似是忽然就长大了的英飒青年,恍惚惊觉,他竟已比她高了一个头。
明姬背过身去,不由得拭了拭眼角的泪。
她本是鲛族之后,一哭,眼泪就化为了颗颗珍珠,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见这动静,敖洵多少有些难受。
“母后放心,孩儿去去就回。”
事已至此,明姬也深知他去意已决。
她这个做娘的,便是千万不舍,也只能仔细地为他穿好护身的铠甲。
“上了战场,莫要逞凶,量力而为便可,能救人自是最好,救不了的也无须太过自责,命数如此,便是父神在世,也救不了所有人,还有……早些回来。”
他点了点头,退后行了一礼。
“母后保重,孩儿走了。”
说罢,他挎上佩剑,迈出了宫门,快步而去。
明姬追出门去,站在高台之上,远远望着他飞离龙宫,忧思万千,也终化为一声轻叹。
东海之滨,战旗招展,如鞭声飒飒,抽打着乍暖还寒的咸腥厉风。
一青一白两条五爪巨龙破浪而出,四下兵将山呼而跪。
镜鸾立于高坡之上,眺望着西海的方向,眉头紧锁。
敖孪率亲信立于岸边,俯身恭送大军开拔。
风卷起无数银沙,阴云盘踞于海天交接处,观之甚是不祥。
此去昆仑,需横跨南海,而天虞山陷落之后,整片南海早已被妖兽践踏得面目全非。
浓云数月缭绕不去,漆黑的海水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飞鸟无影,寸草不生。
曾钟灵毓秀,仙灵环绕的天虞山也成了一片焦土。
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残破山门,不由唏嘘兴叹。
“上君,此去援助昆仑的兵马,只有东海一路吗?”敖洵问。
镜鸾看了他一眼:“我出发之前,昆仑已去信求援,若有援兵,当与我们在西海东侧汇合,我等行军定不可松懈,那些妖兽虽是凡人所化,对付起来却也不易,无就玄武上神会在何时出现也不得而知。”
敖洵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明白了。”
既路过南海,敖广还是去龙宫走了一趟。
海底漂浮着无数尸体,血早已融入海水中,只剩下泡的青白肿胀的躯壳,魂飞魄散,无一活口。
他终在海沟深处,寻到了一具赤龙的尸骨。
龙鳞被生生撕扯下,撒了一地,龙血难溶,还未散尽,皮肉被啃咬得能清楚地看到光秃的骨节,残破的利爪至死还握着抵抗的法器。
龙族司掌四海风雨多年,镇守至今,无人敢造次,便是妖兽众多,也绝不至于此。
看着赤龙胸口因剜出心脏而留下的黑洞,敖广心如刀绞。
龙爪上挂着拼死抓下的一片青色衣角,上头残留着些许气息,谁下的手,已不难猜测。
敖广抱着赤龙的残躯,恨得眦目欲裂,下令加快行军,明日日落前,定要赶到西海!
敖洵望着群情激奋的兵将,暗暗收紧了拳。
骁勇善战的南海都在无尽手中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何况兵力最是薄弱的西海。
听闻昆仑隐没于云雾下之后,西海也就此没落,惶惶度日。
而今受妖兽围困,其处境可想而知。
西海龙宫还有没有活口,都不敢抱太大希望。
他此次出征,就是想亲眼看看,亲口问问那个总是对他温言软语,从未发过脾气的人何以如此狠心,屠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明知自己十有八九被骗了,却还是留存着一丝希冀。
他这些年……当真都错信了吗?
……
与此同时,昆仑山中。
许是因为四下邪气已铺天盖地,山中阴雨连绵,数日不歇。
沾染雨水之人,轻则咳嗽不止,重则卧床不起。
昆仑外的云雾,能混淆视听,却无法拦住风霜,沾染了邪气的雨水致使草木萎靡,着实不妙。
长琴虽已熬了药命人分发下去,但已经染病的人依旧很不好受。
云渺渺下令没有自保之力者尽数留在屋中,不得外出,天虞山弟子在山间走动之时也许两两成双,不可独自行动。
所有的伞都施加了护持之术,若非不得已,即便能凭修为扛住,也不可如此草率。
一时间,山中人心惶惶,妖兽的咆哮似乎就在耳旁,夜夜鬼哭,如在耳旁,时常吓得人惊醒过来。
日不得安,夜不得眠,这般折磨,比死好不了多少。
楚司湛带着云衡去半山巡视,国君亲临,多少能令臣民受些鼓舞,继续忍耐。
此时此刻,轻举妄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眼下外头还只是妖兽,无就玄武何时现身尚未可知,他眼下手中并无兵权,也无号令群臣之威,或许在云霆等人看来,他不过是个空有先帝血脉的黄毛小子。
但即便他能做的只有安抚民众,至少能帮上师父些忙。
“陛下,外头邪气重,不宜久留。”随后匆匆赶来的应燃忙慌劝阻。
楚司湛将身后的孩童推入屋中,望向山顶的云渺宫,顿了顿。
“回吧。”
孟逢君撑着伞走到神宫前,瞧见云渺渺立于屋檐下,愈发消瘦的身子在昏暗长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披了三层罩纱仍像一片纸,风轻轻一刮,就摇摇欲坠似的。
“这么邪门的雨,你不在屋里待着,还想染场病吗?”她走上台阶,呵斥道。
檐下的人似是被吓了一跳,错愕地回过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倏忽亮起的眸光又暗了下去。
这般反应,孟逢君也不是没见过。
从前魔尊还在的时候,也常这么吓唬她,不晓得是存心还是就那么个跳脱性子,那时她的眼神,也似方才一刹那。
缀着光,像是在眼底,点了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