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我要休你
盛夏拖着长长的尾巴,不肯走。所以整个京城还是热的不像话,仿佛在阳光下站一会儿都能被晒干。
今年,北部干旱,南部闹匪,西部被侵,整个烟国气氛紧张。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税务加倍使得他们的背都被担子压弯了,连口气都喘不上。
轿子经过长街的时候,砚十三目光沉重的看着眼前一张张备受岁月摧残的老脸。看着他们为生活奔波受苦的模样,心情变得很重很重。
不一会儿,轿子绕了几个拐弯来到言府。
“砚姑娘,里边请。”一黑衣男子从里面走出来,伸手请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垂了垂眸,面色淡淡走进去。
今天很特别,因为他并没有在她一进言府时就召她去茶楼喝茶,而是安排她在大厅处坐着,砚十三心里也正愿,反正她是不想多看他一眼,时间是个微妙的东西,曾经最喜欢的,未必到后面也喜欢,曾经最讨厌的,未必到后面也讨厌。
正喝着茶,忽听到一女子声嘶力竭的声音,含着暴怒:“你休想!”这声音听得她手一颤,滚烫的茶水便烫红了一片。分明是他夫人。是那个长相娇柔的女子,是她前世恨却无法得到的。
轩昂的院子里假山流水,一片雅致。
然后,透过碧竹掩映,正看到窗内站着对峙的二人,女的容颜丽致,衣着华贵,只是此刻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失态。男的则白衣清雅,一张似玉琢的脸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秀眉明目。与她的失态相比他儒雅多了。
“你难道忘了是谁曾执着我的手说此情此生不移。只愿得你。忘了是谁曾抱着我说只想这样,一辈子不松手。忘了是谁在揭开我盖头的那一刻说,当不负卿!”素容说到这已是情绪失控,声泪俱下:“君无言!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当初明明是你八抬大轿将我明媒正娶娶回你的相府,还对天下人说我是你永远的妻。可是如今却要休我!”
面对她的怒不可歇,他却平平淡淡,优雅的甚至有些冷血了:“你自己也说是曾经,既是曾经,谁又会记得。”
素容一时语塞,豆大的泪从眼眶涌出。
君无言面向翠竹,连白衣都染了几分写意,声音淡淡:“你放心。我既八抬大轿娶你,亦会八抬大轿将你送回娘家。不丢你脸。”
“君无言!”她咬牙切齿,心被他捣得粉碎!
“我要说的,已说完。”他面向她,礼貌的如同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轿子马上就来,你准备好。”说着便要离开。
素容伸手拦住他,那怨恨狠毒的目光如同盯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君无言!”她一字一句,每个字就像从牙缝中挤出般清晰:“你今日若敢娶我,我便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死!”
她好歹出身名门,父亲乃大理寺少卿,怎可被人如此折辱!
他连眉都不皱一下,更别说停下步子:“随你所便。”
“君无言!”一声哀求至胸口溢出,她上前紧紧从后抱住他的身子,泪流满面:“如果她还活着,那么你休我,我决不会有半点怨言!可是她已经死了!五年前便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转变这么快!”
可笑,当年连她都看出他对她的喜欢,可他偏却那么迟的发现。
想到这,唇边竟勾起一抹温情的笑,幸好一切不晚。君无言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语气淡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被他无力推开,她混身冰冷,但最冷,不过心如止水吧。
“君无言!”她连喊十声,他一步未停。绝望如同潮水漫过她胸口直到喉咙要将她淹没窒息!只听丫鬟口中一声惊叫,她抱着三岁幼子爬到高达五米的假山上朝他的背影癫狂大喊:“君无言!你给我站住!如果在不回来我就带着他跳下去!”
三岁的幼子从未见母亲如此疯狂,一时吓哭。
整个院子都变得草木皆兵。
砚十三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动静,要起身却被那黑衣男子拦住,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朝着声音发生处走去。
“君无言!”他还是没有停一步,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素容哭的在也没有眼泪,怀中幼子吓得忘了哭。在所有人紧张担忧的目光中,她终是抱着孩子步步走向,奇怪的是,她脸上所有的疯狂神色都消失不见,只剩平静。
“不愧是当朝大理寺少卿之女,没丢你爹的脸。”砚十三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脱口而出。前一世,她一直以为她只是温室里的花朵,如今才发现这女子亦有她欣赏的一面。
君无言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眸中方才显出温情。柔如三月春阳。
素容抱着孩子的动作一僵,直直回过头来看着眼前女子,身似梅般傲然,容似雪般清媚,那从容的姿态和大气。令她心尖一颤,一时间思绪混乱:“是……是你……”
明明长相不同,气质却如此相近。她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与那个高高在上的砚丞相一样,不会相信。
所以,她一眼认出了她。尽管模样不同。
“你来的,正好。”他走到她身边,低敛的眉目间是似水柔情。手执起她的,不由她挣脱的。紧紧握于掌心。
她来不及去细想他这句话,便看到素容沉浸在悲伤中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素容口中不断喃喃着这句话,望着他和她,自己抱着怀中因困睡着的幼子,忽地,大笑几声。笑的那样决绝那样冷酷。转身,将孩子递交于相府的奶妈:“要走,我孑然一身。你们言府的,我一个都不带走。”
“夫人……”奶妈一惊,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