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二十
雅妃抽咽着,眼睛红红的抬起脸,深深地望着他,那突然而然的喜悦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那由衷的哀恸与悲伤:“长风哥哥,雪姐姐她……”
“咳!”
张丰年一声轻咳,使得雅妃立即闭上了嘴,扭过头,神色悲凄。
百里长风唇畔带着弧度,可他的眼眸却已经冷若冰霜!
昨夜在将军府,万毅与若天远的可疑的态度已经让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今日选择来到皇宫,也正是为了那关于若雪鸢出远门一事而来。
可是,看着张丰年那躲闪的目光,雅妃悲怆的神色,他的心,缓缓地沉入深渊!
“说!”
他转而望着张丰年,那眸光,冰冷的几乎要把张丰年身上的肉给剜下来!
“朕叫你说!”
张丰年浑身一抖,接着颤颤地跪倒在地,许久才哽咽道:“雪贵妃娘娘,不在了。”
不在了?
恍若一道晴天霹雳,令得百里长风身形一晃,瞬间几乎站立不稳,他忍不左退几步,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佯做淡漠的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雅妃半惊半忧的望着他,连忙扶着他椅的身体,小脸上梨花带泪,几乎语不成调:“长风哥哥……雪、姐姐她、她死了!”
百里长风的脸色苍白中带着铁青,语气却平静的出奇:“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问的是张丰年,但张丰年却吓得不敢出声,雅妃低声答道:“就是徐太医带回解药的前几日……”
“那个时候……”百里长风只觉得心如刀搅,一阵阵如磨盘般撵过的痛楚开始在心中蔓延,他唇角一勾,说不上是悲或嘲或是怒,他的双眼黯淡而苍白,盛着无法言说的悔恨:“那个时候的事情,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居然都瞒着朕?!居然都瞒着朕?!”
蓦然间,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彻骨的痛。他紧紧的捂住胸口,想阻止那疼痛在心中肆意翻滚,然而鲜血,却顺着从他的嘴角滑落,红的刺目!
“皇上!”张丰年与雅妃见状,大惊失色!
两人想上前扶住着他,却被他愤怒的一把推开,他怒瞪着两人,那眸子里,此刻满是触目的杀意!
“告诉朕,是谁害了她?”
张丰年嘴唇抖得如筛糠般:“是……是毒发。”
百里长风呼吸一窒,身体僵住,一瞬间,他的眼睛里,似乎少了些什么。
“毒发么……”他喃喃自语,又蓦然低笑,笑声中溢满凄楚:“朕还是救不了她么?还是救不了吗?”
眼前似有什么薄薄的东西覆住了视线,他紧紧地闭上眼。
犹记得当初他怀抱着失忆的她,坚定的告诉她,只要他在,他便不会让她离开……
可是未曾想到,他终究还是做了一次食言的小人,他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她这样消逝的消息,就这样生生的撞进他的脑海,心,这一刻,空荡荡的痛!
即使她不是原来的鸢儿,即使她曾爱过另一个男人,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终究是他爱的女人,他不惜睹上自己性命想要为她研制出解药的人啊……
烟山遇刺,他犹记得那双泛着泪水的瞳眸,那清脆的声音坚定的告诉他,她喜欢的是自己,喜欢的一直是自己……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他比她的喜欢更喜欢,更深刻。
几个月来的期盼,蓦然粉碎一地,他的思念,他的牵挂,甚至他自以为她已经痊愈的松懈与喜悦,都被现实粉碎地干干净净!
‘嘭’地一声,像是花瓶跌地,他似乎听到了胸腔某一处,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无力感!
身体,缓缓跌下。
张丰年哭嚎道:“皇上,龙体要……”
“你住口。”百里长风轻轻一声,那声音,比鸿毛还轻,却带着令人心酸凄切的悲凉:“她葬在何处?”
雅妃捂住嘴,无声地哭泣着。
“张丰年,你想死是吗?”
张丰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娘娘她……不见了!”
…………
冰冷的夜,无半丝星辰明月。
百里长风独自立在黑暗之中,望着前方不远处静静屹立着的秦王府,眸光冷漠的望着阮妃与李淑贞在离诺的帮助下,顺利进入那见巍峨的府第。
这是他当年初登皇位时,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封了这座府宅给自己最疼爱的弟弟。
然而当初的他未曾想到的是,他的弟弟却想要的更多,他的江山,他的女人,他的一切!
望着这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秦王府,他的眼底尽是嘲弄与冷然。
双拳暗中紧握着,正提起脚步,身后蓦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
他转头,看清来人,轻轻一笑,笑得极为讽刺:“若天远?怎么,张丰年这么快就传消息给你了吗?”
“是纤雅托人转告臣的,说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你是来安慰朕的?”百里长风不无嘲弄的道。
若天远垂下拉着他手臂的手,半躬着身体,淡漠道:“臣不是来安慰皇上的。臣只想说,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并非某一个人的皇上。鸢儿能得皇上惦记是莫大的福气,但大事为重,臣恳请皇上不要让鸢儿背负后世误国误君的骂名。”他幽幽地叹息道:“臣是她的父亲,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臣比任何人更希望她能健康的活着。可是,人力有时穷,对许多事情都会感到无能为力。鸢儿的死,与皇上无关,请皇上切勿自责或是因此做出不明智的事情来。万毅曾说过,鸢儿一心惦记着皇上,但却更希望皇上能够一切安好……”
“将她的死密不告知于朕,也是她的意思么?”
“是臣自作主张。”若天远的语气无丝毫起伏:“臣相信鸢儿也是如此想法。”
“好一个若天远哪!”百里长风险些讽笑出声,半讽半叹的一句后,他再无话语。
四声风声呼啸,风中的凉意也一并冰冷的人心。
许久,若天远微微直起身,担忧的望着面前俊美的君王,那夜色依然萦绕在他周身的那一股孤寂与冷意却不减半分。
“皇上?”
他轻唤了声,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他的回应。
这时,秦王府内的灯光蓦然暗了些许,整个府宅在黑夜中,像是一头巨大的猛兽,缓缓的想要隐入夜色中!
若天远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轻幽而绵长,他诧然望去,却又只见到百里长风无任何表情的脸庞,那双眼,却犹为深沉。
他淡淡道:“卿然告诉朕,是天行带走了鸢儿。你说,天行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若天远摇头:“臣……也不知。”
“嗯,走吧。”
说完,他掠过若天远身旁,渐渐融入黑夜之中。
若天远有一瞬间的怔忡,望着那夜色中挺直的背脊,他总觉得,此刻的皇上,越发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甚至有种古怪的想法,若他没有赶来阻止他去秦王府,他最终,也是不会就这样莽撞的闯下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