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为他人求药
微风穿堂吹过,拂乱了傅骊骆鬓间碎发,拢手去拨,她睨眼去看脸色为难的少年,“轩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虽是一介亡魂,宿在古兮身上也算同她有解不开的缘分,况且古兮还亲手埋葬了自己,这等天大的恩义,她傅骊骆哪敢忘却!古兮既已不在,那份恩情自是要报答给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时下小少年有求于自己,自己又怎会拒绝!
古轩松缓了精神,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方坠着心口小心翼翼的道:“长姐前日送我的那些药膏用着着实有效用,据闻你前几日入宫还曾献上了治疫的妙方,得了那圣上的青睐,想必长姐的医术果真是精湛,我想着....”搁了茶碗,小小少年攥着衣角又道:“想着长姐能否研制些祛疤的膏药给二姐姐...”
说道最后,古轩倒有些结巴起来。
想想古云画先前的那些个行径,古轩觉得着实很不堪,但纵算她再恶劣,她还是这大冢宰府的二小姐,是自己同父的二姐姐,且那杨姨娘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她突遭横祸身亡,也算是杨姨娘自己种下的恶果报应。但古云画一未出阁的官家小姐,脸上有疤痕终究是影响日后的嫁娶,古轩思忖再三,便决定上逸风阁来替她求个膏药。
“我当什么事呢!原道是这事儿。”傅骊骆嘲讽着轻笑:“女子脸面上落下疤痕终究是不妥,我原想着给她配上二副膏药,但前日在轩弟那想必你也听到了,二妹妹说我又不是什么杏林圣手,好好的充什么女大夫!那既这样,我配的膏药想必她也不屑的用,我又何苦来费心不讨好?”
半敛了黛眉,傅骊骆垂目吃茶。
古云画是什么样的人傅骊骆再清楚不过,若是自己好意主动赠与膏药给她,她没的还会打嘴!倒不如撩开手不去理会的好!
以免再生事端!
见她话说的清透,古轩便赤着面色起身告辞,行至流苏卷帘门,一道清越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二妹妹若是想要祛疤膏,就让她亲自过来要,轩弟若是有得闲的功夫,不防捡些好书用功读读才是正经,等过些时候父亲还家来,定是要考你功课的。”
古轩愣怔一滞,想起不久古钱便要还家,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瑟瑟,微微眯眼,他疾步拨帘出去。
看小少年匆忙疾走的样子甚是可怜,蔓萝笑着去看半卧在榻上翻医书的自家小姐,“小姐对轩少爷也忒严厉了些,好好的又搬出老爷吓他。”
浅笑着把手上泛黄的《杂医录》放在案头,傅骊骆斜眼去看蔓萝:“他如今已是冠玉之年,再不用功读书,想必日后定是个不成器的。我既是他长姐,总该提点着他些才是。”
“小姐想的很是。”
“今日都忙叨了一天,小姐要是乏了不妨在榻上休憩一会。”把榻上堆积的厚厚的卷宗书籍摞到榻旁的漆木架上,蔓萝拿鎏金镶翠的梆子替傅骊骆轻捶着双膝,驽着嘴角道:“永定侯府三小姐的病,小姐真要劳心去诊治么?”
想想前些日子在永定侯府受的那份闲气蔓萝就气的倒仰,好好的奉小姐之命前去为轩辕三小姐送药,那永定侯府的仆妇却连正眼都不瞧,大日天的就把自自己和洪嬷嬷往外轰,合着他们侯府又多矜贵似的,可这半月不到,他们却巴巴的上府来请自家小姐前去行诊,真是搞笑之极!
侧头歪在墨金大引枕上闭目养神,傅骊骆抚指扶额起来,“轩辕依的病我既应下了就会想尽办法去诊治,况且她又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实不该那般缠绵病榻。况且真论起来永定侯府同咱们府上算是远亲,我也不好撩开手不管。”
“说的也是。”蔓萝点点头,又起身奉了盏茶给傅骊骆。
“大小姐,安南王府的郡主来了。”洪嬷嬷拨帘立在门边回禀。
“青娥郡主,她怎的这个时候过来?”星眸微荡,傅骊骆搁了茶碗汲着绣鞋下地,沉吟了片刻,遂吩咐帘下的洪嬷嬷,“让李嬷嬷好生伺候着用茶,我稍后便过前厅去。”
洪嬷嬷应声出去。
说起来,自从上次援救古心月出安南王府,自己着实欠了那青娥郡主一个好大的人情,不管今日她有何请求,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她都愿尽力一试。
心下暗想,傅骊骆便利索的进屏风后换装。
对镜梳妆,玉润的口脂还未在樱唇抿开,珠帘脆响,一道身姿纤柔的人影步了进来,蔓萝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三小姐这是要吓死谁呢!”
傅骊骆端正着身子没回头,只在黄铜镜里看古心月泪痕斑驳的小脸,安分了几月,这古心月又要开始作妖了么?抬手捏了一下眉心,傅骊骆凝着眉间问道:“三妹妹这是怎么了?这般失魂落魄的。”
“长姐,听闻...听闻安南世子病重,我...我想去探望探望他,还请长姐恩准!”古心月揪着掌心的素帕铺在递上的团毡子上,身子有些微抖。
如今古钱远在蜀江赴任,这大冢宰府里里外外一应都是眼前的少女在当家,且念着她当初救自己的好,这古心月心下对傅骊骆倒也敬重了好几分。
“宇文景焱病重?”傅骊骆不禁转眸惊了一声,“前些日子他不是刚从五俸衙门的监牢里放出来了么?何来的病重一说?”
她故作惊叹。
宇文景焱伤了慕容楚瑜的命根子,遂被五奉衙门的总管大人张之洞抓去了劳监,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宇文景焱身为世子,光天化日之下当众伤人,自是不能侥幸逃脱罪责,张之洞抓人倒也是秉公行事,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为宇文景焱开罪一二。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向两袖清风公正严明的张之洞张大人,实则是慕容靖宇的幕僚之宾,宇文景焱害慕容楚瑜伤了身,慕容靖宇岂会轻易饶他,据传闻说,宇文景焱虽被放了出来,但到底是受了一身的罪,几月间,安南王府行行出出的太医们络绎不绝,安南王府好生的热闹!
时下见古心月一番哭诉,又听闻青娥郡主前来拜访,傅骊骆心下甚是通透起来。
把对宇文景焱的恶寒隐了下去,傅骊骆抿着唇角去抚地上的古心月,无奈叹着气道:“你这又是何苦来!那宇文景焱那般对你,如今你全然都忘记了么?如若你真的要去,我也拦不住你,你自己当心注意着些为是。”
古心月眨着水盈盈的杏眸颔首,端的一副乖顺的小模样,“谢长姐成全,我自当小心注意。”说罢,起身疾步出去。
望着古心月纤细的背影愣神,傅骊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纵使那宇文景焱那般**她,这古心月却还一往情深,想来真是难得!沉了思绪,傅骊骆又渐渐犯难了起来,青娥郡主还在前厅候着自己呢!想必也是为宇文景焱而来,先前还在想若是青娥郡主求自己什么,自己若是能做到便一口应允了就是,时下想想,还真是做不到!
-
大冢宰花厅
一袭绣金莲缠枝褙子下衬秋水百褶宫绦裙的清秀少女正默着吃茶,心下却禁不住的泛起嘀咕,等会该怎么开口为好!先前宇文景焱来大冢宰府大闹一事,她早有耳闻,倘或人家古大小姐不愿前去救诊,也是情有可原。
说到底,宇文景焱如下这般苟延残喘也是他时常罪恶的下场。
也怨不得他人!
若不是看在故去的安南王爷对自己有眷顾照拂的情面上,她青娥才不愿跑这一遭!
无声的勾了唇角,青娥睨着眸子去看正厅前方的四角帷幔处....
“青娥郡主。”傅骊骆轻轻看了青娥一眼,面上含笑着行了过来。
“古大小姐,突然叨扰,还望莫要见怪。”青娥抚着葱指起身,粉颊攒着梨涡浅笑,因为心中忐忑有事,声色倒没了往日的轻柔,嗓音沙哑的仿若刮过草地的轻风。
寒暄了两句,两人便落了座。
傅骊骆露出疑惑神色,一双碧空明亮的眸子微眯,她捧着青瓷茶碗浅笑道:“青娥郡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若是我能办到的,必定尽心为之。”
青娥目光直接落在手上绛色的茶碗里,用眼角的余晖瞥见对坐上的少女神色安然,她一直紧绷的唇角微不可查的松懈了几分,定了定神,她沉默了片刻便直言不讳的道:“不瞒古大小姐,如此前来是有一事有求于古大小姐....”
既来之,则安之,与其悬着,倒不如开门见山的说了来。
眉头蹙成一道尖,傅骊骆“哦”了一声,又轻柔的看着青娥笑:“青娥郡主想要我做什么?”
牵了牵嘴角,青娥面色平静的扬唇:“世子哥哥病重,请了好些大夫都不中用,便是太医院的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听闻古大小姐医术精妙,所以特来请古大小姐过王府一遭前去为世子哥哥行诊,不知古大小姐是否愿意?”
神情无波默默,傅骊骆正欲开口,一抹修姿从山光冬日大插屏东侧的甬道行了过来,慵懒带着磁性的嗓音传了过来,“她现下没空,宇文景焱便是死了也是他自作自受,谁让他平日那般为非作歹!如今是老天要收了他,便是玉清真人、如来佛祖也不会救他那个坏厮!”
缓缓行来的男子玄衣青靴,身姿挺拔,相貌俊逸,即便是冷言冷语,也让人生不出恼意,青娥掬着面色看他,俏脸微微讪红了起来,绞了掌心的帕子,她颦眉去望对坐的傅骊骆,抚腮望着徐步上前的男子,傅骊骆清着喉咙向青娥介绍:“这位是窦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