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寿诞
慈宁宫的暖阁里,周太后坐在梳妆台前,铜镜倒映着她满是沟壑的容颜。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笑了笑。
金宝在她身后拿着犀角的梳子一下一下的为其梳拢头发,通过铜镜的映射他也看到了老太后这一闪而逝的微笑。
“太后可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父亲当年要送哀家进宫侍奉先皇,哀家宁死不从,当时啊,是你劝哀家以侯府为重,就这么一下一下的一边儿给哀家梳头,一边儿给哀家讲那些大道理,这一晃啊,一辈子就过去了。”
金宝也笑了,只是眼中的哀伤却掩藏不了:“娘娘凤体康泰,何论便是一辈子了。”
“哀家的身体哀家再清楚不过了,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脚步声响,太医走了进来,手中心的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汤:“请太后用药。”
金宝将梳子放下,伸手接过药碗,调羹稍稍的搅拌后喂给周太后。
这药汤很苦涩,但周太后却食之无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一碗药汤不一时便喝完了,周太后的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健康的潮红,额头也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精神头儿看着倒是好了许多。
实际上金宝知道,这药汤并非是治病用的,只是给人强补元气的一些猛药。今是正月十二,周太后的寿诞之日,朝廷将为此举行盛大的庆典,没有这碗药,周太后恐怕连这慈宁宫都走不出去。
金宝也曾劝谏过要不然这庆典便作罢了吧,但周太后却执意不肯:“这或许是哀家最后一个生辰了,少活几日也是值得的。”
老人家总会有些外人不能理解的坚持,既然是坚持,也就不容更改了。
宫娥太监们手捧着凤冠霞披走上前来为其穿戴的功夫,午门外,文物百官已经在怀恩的带领和礼部官员的主持下走过了金水桥,向着慈宁宫进发。
徐宝阉宦之身自然没有资格站在群臣的队列之间,但东厂有护卫内廷之责,尤其是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更是责无旁贷。
柱子和橘子领着东厂的千多个番子一大早便进了宫忙前忙后的布置,徐宝前后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缺漏便也就放手,径自去武英殿侍驾。
“宝哥哥,你看朕这一身可还得体?”
一声宝哥哥,徐宝注意到一旁姜成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嫉恨,却没什么,只笑道:“皇上英明神武,此大明社稷之幸事也。”
中规中矩的回答让朱佑樘略有些失望,可心里也知道这是徐宝在提醒自己君臣之别,许多过往不可宣之人前。
姜成提醒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慈宁宫了。”
“嗯,摆驾。”
辰时三刻,庆典正式开始。
慈宁宫大殿之上,周太后作为今日庆典的主角坐在正中,朱佑樘作陪于左,旁边儿是金宝、怀恩、姜成和徐宝四人躬身侍立。
慈宁宫外的广场上,道录司遣来的三千六百僧道摆开各自的法器喃喃诵念祈福的经文。之后礼部尚书周洪谟站在大殿之上高声唱喝,殿外排班宿列的文武百官依次进殿跪拜贺寿。
整个过程显得有些枯燥乏味,基本来就是周洪谟叫谁的名字谁便进来,磕头之后几句吉祥话然后到一旁自己的位置上站定,怀恩再按照手上的名单把这饶贺礼一遍便算完事儿。
得益于朱元璋的定制,大明朝官员的俸禄明面上低得可怜,所以所谓的贺礼也就简单的很,勋贵们好歹还能上些玉器珍玩,到了这些文官们一般一幅字画或者一套瓷器也就行了。
周太后和朱佑樘看着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因为这一次次的跪拜之中所隐含的是大明王朝的强盛和王权的无上尊贵。
在京的勋贵入殿之后是内阁辅臣以及六部尚书侍郎,这些都还好,之后轮到督察院和六科言官,首先进来的是左都御史刘正阳,徐宝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这可是当初让汪芷倒台的罪魁祸首之一,徐宝早就想要给他个报应尝尝,但自回京以后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再加上周太后在上边儿虎视眈眈,自己也不敢做的太肆无忌惮,便一时隐忍下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明,不经意的一个对视,两人眼中都有杀机闪过,只是这里实在不是发作的时候。
“臣左都御史刘正阳,叩见圣母皇太后,叩见吾皇,祝太后凤体康泰,万寿无疆,大明江山永固,百姓康泰。”
吉祥话完,刘正阳站起身走到一旁站定,金阶上怀恩却皱了眉头,因为手上名册所写,刘正阳的名字后边儿是一片空白。
他没有贺礼奉上?
这一迟疑地功夫,朱佑樘先反应了过来,低声问了怀恩之后也有些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刘卿家,今日太后寿诞,难道卿家一幅字画也是欠奉吗?”
刘正阳的一幅字画不值几个钱,但却是一个心意的体现,这么空着两个爪子只两句漂亮话便算贺礼,对于家来大也算是不敬。
刘正阳不慌不忙的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臣也带了贺礼,只是此时不便示于人前,还请陛下稍待,等群臣入殿之后臣自有贺礼献上。”
朱佑樘虽然有些纳闷儿,但也没再追问:“这样吗?那好吧。”
徐宝却注意到这刘正阳和刘吉彼此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暗道不妙,这两个老东西不得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今是周太后的寿诞之日,这种诚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弹劾万安不成?万安已经递了辞呈,没道理啊。
接下来在京的五品官员以上也依次进殿贺寿,除了刘正阳这一个插曲以外一切一如礼部官员所布置的那般有条不紊。
当最后一名官员走进慈宁宫贺寿献礼之后,朱佑樘又将刘正阳从朝班之中拎了出来:“刘卿家,此时满朝文武在列,把你准备的贺礼与太后和朕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