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雷雨之夜,诞生之时

孑然一身的桃乐莉,如置身于地狱边境的幽灵,仅凭双腿,在这个漫长而又单调的空洞之梦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沉浸。不知不觉,她已在这无尽的空虚与混沌中越陷越深了。

时间的细沙在茫然中飞速流转,具体过去了多久无人知晓。桃乐莉只记得,当她再次恢复知觉时,一如既往的青天白日,遍布天空的浩瀚星海,突然就不见了。

哗哗哗…..

宽广无边的大雨用力的砸在屋顶宛如鱼鳞排列的瓦片上,条条婴儿手臂粗细的水柱顺着房檐向下流淌,在暗夜中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倾泻而出,浩浩荡荡流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哗哗作响的河流狂奔向黑夜的最深处,冲过顽石,带走流沙,那浩大的声势听起来宛如奔腾不止的千条骏马,在漆黑的街道中大声喧哗,发出代表自由的酣畅淋漓的嘶喊声。

呜——呜——

在这响彻云霄的叫声呼唤下,肆虐的巨大暴风终于登上舞台,它立于圆形剧场的最中央,将象征恐惧的最原始的情感通过呐喊高歌出来。木桶粗细的大树最先承受不住,轰然倒塌,砸在浑浊不堪的黑色泥水中,激起一片汹涌的波涛,暴露在空气中的根植上的泥土不过短短数息就被冲刷赶紧,连一粒沙子都不曾留下。

暴雨将空气填满,狂风在不断嘶吼着,天空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直至电闪雷鸣的突然加入,才算有了一点短暂的光亮。

咔——咔嚓d隆隆….

巨大、连绵的轰雷之声随着气流传至人们耳中,狂暴且蛮横地侵入他们的心底,充满恶意的在内翻寻,顺着踪迹,找到象征安逸等情绪的下落。随后恶狠狠地掐住它们的脖子,把它们带至狂躁不安的最边缘,无视它们的求饶与哭喊,慢慢用力,将它们一一无情地抹杀掉。

桃乐莉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将手掩在自己的口鼻,用力的喘息着,同时在梦境世界中慌忙逃窜,脚步不停。

瓢泼大雨早已将整个街道占据,那雨是在太大、太冷了,仿佛布满沙河的小石子,砸在人身上疼的厉害。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再这样淋下去,她肯定会溺死在这雨景之中。

“要进去吗?”

就在浑身湿透的桃乐莉站在房门前,犹豫不定的时候,刺骨的寒风忽然从身后袭来,同时响起的,是天塌地陷的巨大雷鸣。

咔嚓——轰隆隆…

被吓得肝胆俱裂的桃乐莉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慌忙回头,愕然发现远处的山景之后的天空已是漫天雷鸣,淡紫色的闪电在辽阔的天空上画出粗壮、有力的线条,它们错综复杂,向外延伸出狰狞的形状,每一条线都绷的极紧,明明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断裂,可它们又突然消失了。

咔嚓——轰隆隆…

又是一阵电闪,无情的白光再次占满整个天空,冷酷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将银锭溶解,然后趁着滚烫描绘出来,在彻底凝固前,留下无比狰狞的脉络。

此时的天空,宛如一片片破碎的玻璃拼凑而成的一样,在裂纹间不断涌动的,是无数狂暴之极的电流,巨大的能量将整片天空填满,不断震颤,看上去无比神秘。那是自然描绘出的图案,只可远观,不能触碰,就连最精妙的画师,也不能将这片末世之景描绘出来。

因为,只有神明,才可以勾勒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观。

“算了,不管了!”桃乐莉狠狠地咬紧牙关,猛地打开房门,毅然决然地冲了进去。

吱——砰!

大门关上,壁炉中燃着象征温和的火光,点点薄纱似的轻烟从中冒出来,闻起来有树脂的香味。此时,脱离险境的桃乐莉正呆呆地望着那团火光,随后打了一个冷战。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名为委屈的情愫,有了想哭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不能哭。”

她将大门关紧,听闻外面呼啸不断的狂风,又觉得不够踏实。左看右看,快步走向沙发,费力的将它挪动到门前,紧紧地抵住之后,这才长叹一声。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待她忙完这些后,又匆忙的将自己身上早已湿透的衣物褪下,强忍住颤抖不停的身体,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毛毯裹在身上。

“啊——好痛,好痛!裂开了!要裂开了!啊——!”

“用力,用力啊!”

“啊——”

外面狂风不止,雷鸣震天,大雨倾盆,在自然之声的比对前,从二楼传来的鬼哭般的惨叫与哀嚎声,简直同微风抚动窗帘般弱不可闻。

不过,就算是这样,桃乐莉依旧听得清楚明白。

“生孩子真有这么疼吗?”

桃乐莉缩了缩脖子,紧接着又快速摇摇头,将杂念抛之脑后。她要趁着这空挡,抓紧时间让自己的身体恢复过来。

她踩在柔软的地摊上,迈步走到壁炉前,缓缓坐下,将身体全部缩在毛毯之中,一点点地挪动,努力向前靠拢,以保证自己在不被烫伤的情况下,尽量获取最大程度的温暖。

时间飞速流逝,外面的雨声更大了。此刻,桃乐莉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她那因为水分凝在一起的发丝如今已经蓬松来开,就连自己那些完全被雨水浸透的衣服,都已干了大半。

楼上的惨叫声,至少持续了一个小时。如今,她的嗓子已经因为不断的嘶喊而变得沙哑,如同身处沙漠四五天没有进水的落难之人,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没有放弃,还在持续不断的痛呼着。

“生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桃乐莉有些好奇,作为女性的好奇,虽然她的性取向与寻常的女性有所偏差,但不妨碍她拥有作为一个母亲的期望。如果有朝一日,她真能遇到让自己心动的男性杜娜族,应该不会反感同他结婚生子,孕育后代。

“要不,去看看?”

她反复琢磨着,思量再三,最终还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决定上楼亲眼看看,婴儿降临的奇妙光景。

那名夫人生产的房间,听起来好像在这栋豪宅的最顶层。桃乐莉套上衣物,光着脚丫,顺着唯一的楼梯,点起脚尖,悄默默的往上走,一步一步。作为杜娜族的她本就身材轻盈、矮小,加上多年来刻苦训练,武艺傍身,让她的脚步能够悄声无息地落在木质的楼梯上,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二楼,三楼,穿过长廊,她寻着声音,缓缓来到阁楼前的大门,握紧房把,悄悄打开打开一道缝隙,偷偷摸摸地观察起来。四下观瞧,见里面没有人后,她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推开门后,她没有立刻走入,而是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确认自己没有被发现后,这才放下心来,轻轻走了进去。

“什么味道?”

桃乐莉用力嗅了嗅空气,随后忍不住皱紧眉头。她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味道:像是汗味,又像是无人照料的老年公寓中发出的酸味,空气中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还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与坐落在酒吧旁的灰暗小巷中,散发出来的独有异臭。

无视这股味道,桃乐莉睁大眼睛,细细观察后发现,这个房间很显然经过精心装点的婴儿房:房间墙壁的涂料由红百相间的条纹,一扇巨大的窗户下布满了桃乐莉见过、没见过的毛绒玩具,那些玩具的造型稀奇古怪,有些甚是好看,可爱的让人搂住就不想撒手,有些则怪的令人发慌,好似出现在噩梦中的异兽一般狰狞。

不过,最值得注意的,还是位于房屋正重要的摇篮。黑色的木质摇篮看上去就觉得造价不菲,护栏边不止有贵金属包边,那上面还有晶莹透亮的宝石镶嵌,简直奢侈到令人发指,要是拿出去摆给世人观摩,说它是神子的摇篮估计都有人相信。

“在用力啊,在加把劲!”

“我,我,没力气了…”

房屋中的传来低沉地哭声,凄惨之极,听着就让人心生怜悯,但一旁的照料者依旧不断给她加油鼓劲,不断催促她道:

“我知道这很痛,我懂,不过你还不能放弃,再努努力啊!”

“呼——呼——!”门后的产妇受到鼓励后发出急促的喘息声,通过这种方式不断酝酿着一股力道。

站在门外的桃乐莉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也捂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为那名产妇加油鼓劲儿。

“额——啊——”

巨大的嘶吼声再次响起,穿透耳膜,震得人心发聩。而随着这声嘶吼开始变得颤抖,屋中的那名照料者忽然发出了无比欣喜尖叫声: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夫人!加油啊!”

“额啊!!!”

产妇已经喊叉音儿了,门外面色苍白的桃乐莉忍不住干咽了口吐沫,呆呆地摸了摸自己微颤喉咙,随后抬起满是骇然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紧那扇大门,好似要将房门看穿。

“这声音真的是人发出来的,生孩子这么恐怖的吗?”

她心中的好奇再次涌上,无法控制的迈步向前走去,想要看看屋中究竟是何等惨烈的情况。

然而,就在她与大门的间隔仅剩一步之遥时,房屋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无比骇人的怒喝: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桃乐莉浑身打颤,急忙转身,向着走廊慌忙逃窜。

于此同时,屋中响起的对话内容,如同声声震雷,将她的思绪彻底炸成无数碎片,惊得她忽然产生了停下的冲动,想要转身冲进屋中,打开房门,亲眼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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