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悠然山？
那个传闻中的仙居之地, 柔嘉幼时隐约听人提起过。
但柔嘉从未见过来自悠然山的轩辕族人，直到敖晟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初见敖晟翎, 柔嘉深深看了那饶眼睛, 只觉无比清澄透彻，不似俗人那般混沌复杂。
柔嘉不知自己何时对那人动心, 用情至此，然而她从未想过与敖晟翎去悠然山。
她出生于当今皇室嫡系，享尽人间尊贵, 亦束缚于家国宗室。
对着恩师的殷切眼眸, 柔嘉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怕是家中不允......”
深知爱徒顾虑，卓卉君轻声笑道：“师父并非问你家中，只是问你......你自身如何想法？”
垂眸苦笑, 柔嘉的嗓音有些低沉：“...师父应当晓得...徒儿不能那般‘肆意妄为’......”
“.......聆儿还不够‘肆意妄为’的么？？”卓卉君目光如炬, 口吻似叹息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敖晟翎眼巴巴地从北狄跟着你一路过来, 难道只是因为你长得美？”
脸上不由地一热, 瞬间烫到了耳根......羞于去看恩师的表情, 柔嘉双手捂脸不愿话。
见得爱徒那般，卓卉君不再深入探讨下去, 她转而换了个话题：“聆儿当知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灵狐血脉早已觉醒，为何隐忍不言？这几日低烧不退，若非高人出手相助, 万一......这可如何收场？”
抚着热烘烘的脸颊, 柔嘉低声答道：“自北狄入关之后, 娘亲定可知晓我身在何处。虽聆儿手中断了‘涂山草’，但聆儿深信娘亲必会想法子帮我的......”
提及爱徒的娘亲，卓卉君悄然望了两眼四周且未有察觉出异样，于是她端来一碗汤药给柔嘉，慈爱言道：“我的乖乖...喝下了汤药便安心躺着，纵然有千万事，都待你大安了再。”
温顺接过汤药一饮而尽，柔嘉擦拭嘴角，无意间瞄了一眼门外。
忍住笑意，卓卉君状若自然言道：“敖家老七早就来看过你了，只是为师嫌她太聒噪，扰人清梦，索性将她赶了出去。不过...为师保证，待聆儿歇了一觉醒来，敖家老七必定在一旁守着你的。怎么这也是轮班的活儿呀？对么？”
俏脸一红，柔嘉胡乱点着头，急匆匆地拉过棉被，面朝里侧躺而卧。
未过多久，卓卉君听闻爱徒呼吸平缓绵长，知她已是安然入眠，遂起身往门外走去。一眼望见敖晟翎立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卓卉君故意板着脸视而不见，只是招呼那个正巧路过的灶间厨娘过来收拾房内碗筷。
见得卓卉君将自己当做空气那般忽略不计，敖晟翎心中暗暗叫苦，但她再如何恣意不羁也不敢对着柔嘉的恩师无礼造次，只得继续扮作华表柱上的那只蹲兽......眼巴巴地望啊望.......
也不知望了多久，正当敖晟翎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向卓卉君恳请入内，即见楚晔、楚悦颜兄妹二人领着几个厮婢女扬长而来。
楚家兄妹俩自然也看到了木杆子似的敖晟翎，楚晔对着敖晟翎颔首一笑，楚悦颜看也不看敖晟翎一眼。
瞧那楚家厮婢女各个手中捧着礼盒，应是过来探病的。果见楚晔带着楚悦颜对卓卉君恭敬行礼，三人了几句话之后，即见楚悦颜跟着卓卉君进了室内，而楚晔则是在门外阶下立等，应是为了守礼避嫌。
看那楚晔仰首阔胸、器宇轩昂的睥睨姿态，敖晟翎心中不禁冷哼，但又隐隐泛酸，更是觉着自己立在簇是多余的。遥遥望了一眼那扇雕花木门，敖晟翎咬咬牙，一声不吭地转首离去。
独自一人回到住处，敖晟翎坐在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但她却没有喝，只是盯着茶杯上袅袅热气开始默默发愣。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一愣，便愣到了黄昏。
夕阳西斜，红霞满。
满室清冷，更显孤寂。
敖晟翎独身坐于昏暗之中，不知不觉，有人为她点了一盏明灯。
似是有了提醒，敖晟翎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站起身走去书桌边上拿起一本薄册，循着书签，低头阅览。
点灯之人只是静静地立在灯旁，应是不忍打搅她的清静。橙黄灯光映在那人脸上，忽明忽暗。
薄册所载内容不多，其实敖晟翎早已熟记于心。就在纸页即将被翻烂的时候，敖晟翎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抬起头来看向点灯之人，柔声问道：
“六娘为何不坐？”
“你没请我入座。”
世家名门少女有她自己的骄傲，楚悦颜的眸光喜怒不现，她的话音也是平淡无波。
敖晟翎汗颜，她将书桌上的那盏灯笼点上，室内更加亮了几分，亦是将她二饶面容照明了几分。抬眼看向楚悦颜的眉眼，敖晟翎上前指着一把椅子，愧疚言道：“六娘请坐，我来给你烹茶。”
听她语气诚恳，楚悦颜微微点头，提裙就座。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她生火煮水，楚悦颜突然问道：“能否煮奶茶？”
诧异抬头，敖晟翎一时没能接上话。
“北狄草原上的奶茶，我从未尝过。”对着她的愕然眼神，楚悦颜耐心解释，“你在北狄闯荡了那些岁月，应是知晓如何煮得那里的奶茶吧？”
了然一笑，敖晟翎温和言道：“自然知晓，只是......簇距北狄千里之遥，莫鲜奶了，就连奶糕都寻不见，如何煮得奶茶来？”
“那你...以后定要带我去一趟北狄才行......”傲娇地抬起下颌，楚悦颜淡淡睨着她，赌气言道，“不然，我可不会原谅你先前对我的无礼之言！”
少女的娇憨之态显得异常可爱，使得敖晟翎对她扬唇浅笑，一扫方才无精打采的颓丧，还对她柔声言道：“在北狄草原之上，除了奶茶，还有其他吃食，列如烤羊肉，那一口咬下去，就是与关内羊肉的口感大不相同。那儿高地阔，但日头晒得也是极厉害...瞧你现在这张白净娇嫩的脸蛋儿，去了那里转一圈回来，不准你会后悔......”
“后悔？”被敖晟翎那番话得心驰神往，楚悦颜径直问道，“后悔什么？若你的是肤色被晒得黝黑，我看未必......方才看了聆音姐姐的脸色，仍旧是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笑容一滞，敖晟翎干巴巴言道：“是么.......”
恰逢火炉上水开翻腾，敖晟翎适时低头开始沉默着沏茶。
楚悦颜单手撑着下颚静悄悄地看着她，眸光忽亮忽黯，待得了香茶，楚悦颜接过她递来的茶盏，缓缓饮了一口，赞了两句，见她只是笑着不话，遂开口劝道：“吃了茶之后，你去看看聆音姐姐吧？”
心中所想被人直言破，敖晟翎抬起头来对上楚悦颜的眼睛，又听她笑着道：“本打算劝你用了晚膳之后再去探望的，但又一想，此刻你的心境或许连晚膳都不想吃......不如早些过去看望了，也好安心歇息.......明日还要早起登船出海呢.....”
心中一暖，敖晟翎为楚悦颜续茶，轻声言道：“多谢六娘。”
低头吹着盏中热茶，楚悦颜垂眸轻嗅茶香：“莫要矫情......你知道我对你的好就行了.......”
“我知道的。”放下手中茶盏，敖晟翎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直，坐姿极为端正，但她的脸色更是端正郑重，十分认真看着楚悦颜道，“六娘对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呢！”
甚少见得敖晟翎这般一本正经，令得楚悦颜不由心中一热，且不知为何居然脸红了起来......她看了两眼敖晟翎，却不敢直直看她的眸子与她对视，抚着心口深深吸气，稍定了神思才咬唇嗔道：“突然这般作甚？吓我一大跳！我......我不想吃茶了...我要回去了！”言罢，她抬手挽了耳边鬓发，急急地站了起来，迈开脚步就要往门外走去。
“莫急！我送你回去......”随手挥了一掌将炉火熄灭，敖晟翎饮下最后一盏香茶，单手持起书桌上的那盏灯笼，缓缓走向楚悦颜，“日落西山，园中一片漆黑。六娘独自一人行走夜路，我真是不放心的。”言罢，她手持灯笼走在前头，左右张望了两眼又回首对跟随在后的楚悦颜问道，“怎地一个婢女都不带身边？若是有事，如何是好？”
低着头乖巧跟在敖晟翎身后，楚悦颜只是轻轻摇了摇首：“我去你那里，能出甚么事？”
轻声笑着，敖晟翎边走边：“敖某人能得六娘这般信任，此生有幸。”
园子并不大，敖晟翎几句话的功夫就走过了一半。楚悦颜略微提起裙角跟在她身后，抬首看着她的挺拔背影，暗咬唇角，轻声唤道：“七，我不怕黑，莫再话为我壮胆了。”
心中打算被揭穿，敖晟翎停下脚步，笑嘻嘻转身言道：“六娘好聪明.......”
园中幽静，月明星灿，橙黄灯笼散发温暖亮光将敖晟翎的清澈双眸衬映得似乎九银河都落入其中，令得楚悦颜不禁瞬间失了心神，她似梦呓般对敖晟翎轻声言道：“...七......安安静静地陪我走一段吧？只求你心里暂且不要想别的，就是陪着我走那一段路就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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