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她也是在的。”听闻楚悦颜问候柔嘉,敖晟翎温和笑谈：“昨日她还与我，应是楚家那位六娘子到了。你俩真是各个料事如神，在下心服口服。”
“如此...甚好......既然聆音姐姐早知我在此，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要先去问她安好。”楚悦颜吩咐门外婢女送进早膳，她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先给敖晟翎夹零儿咸菜，“此乃斯卢国厨娘腌制的泡菜，手艺不错，酸辣爽口最是开胃,你也来尝尝。”
见那碟子翠红泡菜,敖晟翎眼睛一亮，举箸夹了两片送入口中咀嚼，顿时笑眯眯地点头赞道：“好！口感爽脆,滋味纯正！你那厨娘的手艺哪怕不是出自斯卢国王室,也是贵门宗家。”
听那人开口赞扬,楚悦颜笑而不语，她低头喝了一口米粥，只觉得那粥甜过了蜜，又闻那人厚着脸皮问道：
“若是你这儿还有剩余，可否匀些出来？”
楚悦颜晓得那人真的喜好，刚要点头应下了,谁知又听那人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你的聆音姐姐很是喜好这斯卢国的泡菜,前阵子她胃口不佳,看来今日能够好些了。”
笑容有些僵硬...楚悦颜双眸微合轻轻呼出一口闷气,挑眉笑道：“都听你的。”
敖晟翎连声道谢，又给楚悦颜夹了一块软心枣泥饼，看着她的眼睛道：“六娘子大方又体贴，今晚我烤鱼请你吃，还望赏脸。”
微凉眉间似被春风拂过，楚悦颜眼角带笑，眸光盈盈似三月暖阳，对着敖晟翎话的嗓音亦不知不觉软了几分：“好，我听你的。”
今日春分。
燕飞犹个个，花落已纷纷。
柔嘉与恩师一同用过早膳，又见园中新发绿芽、蓓蕾怒放，一时兴起漫步于园中观赏初春景色，师徒二人心情俱是畅意适宜。
卓卉君指着一株粉色桃花，对着爱徒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为师年轻时，只觉这桃花色彩俗气。如今见着，倒是心里喜欢了。待回了一览顶......”
听闻恩师话音停顿，柔嘉正要相问，又听恩师接着道：“许是有朋友来寻你玩耍了，聆儿且去见见，为师就不出去受礼了。”
柔嘉点头应了，随即对着恩师行礼告退。，拐过垂花竹架，遥望不远处敖晟翎正与韶芯娘话，另有一位红衫少女安静跟着她，观其背影，淡雅娴静。
也不知方才那人与韶芯娘了些什么话，只见韶芯娘垂着脑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闷声不吭。敖晟翎倒也没有不耐烦，只是笑眯眯地指着廊下刚点燃的火炉道：“你这儿的果木炭瞧着不差，能否与我换个一斤半两的？今晚我要用来烤鱼。”
“你倒是好计谋~~”那位红衫少女睨了她一眼，轻声笑道，“拿我的斯卢泡菜去换人家的果木炭，看不出你还是个生意人啊~~~”
被楚悦颜取笑，敖晟翎面不改色点头认了，正要开口驳她几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妙音：
“山高水远，斯卢泡裁之不易。难得与楚家六娘子相会，竟得此贵礼，聆音感激不尽。”
转身见得柔嘉到来，敖晟翎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她快步迎上前去向柔嘉欢快言道：“六娘子送来的泡菜吃着就是不一样，我尝过了，到现在还想着再来几口呢........”
“六娘子待客至诚至礼，但你也不能失了分寸......”柔嘉横了一眼敖晟翎，眉间浮现娇媚柔情，竟叫敖晟翎看得呼吸一窒。柔嘉却不再去看她，倒是对着楚悦颜颔首笑道，“昨日听她了，心想着今日应能与友人相聚的。此刻见着六娘子，芝兰玉树、秀外慧中，风姿更胜当年。”
楚悦颜将那二人之间的模样一眼望尽，此刻她不愿去瞧敖晟翎，只是对着柔嘉掩唇笑道：“聆音姐姐错怪她了，若非她一早在我那儿提了句，妹妹我岂能知晓姐姐的口味喜好？也就一罐子斯卢国泡菜，若是姐姐尝了合口味，妹妹吩咐随行厨娘再去腌制便是。她也不是没分寸的，不算白吃白拿我的。不信姐姐问问她，许下了什么事报答我了？”
柔嘉心里明白楚悦颜的厉害，那犯傻多于精明的敖晟翎哪里是她的对手？听闻敖晟翎已然允诺了甚么，柔嘉暗自心惊，瞧了眼仍自笑呵呵的敖晟翎，心中不由地来气。又听楚悦颜在一旁着讨杯茶喝，柔嘉只得按捺住了，相请楚悦颜入内就座，吩咐韶芯娘烹茶送点心。
楚悦颜与柔嘉亦是多年未见，她二人相互问候一番又吃过三盏香茶，随即自袖间抽出一条窄细木盒，双手呈于柔嘉，恭敬言道：“听闻流水阁卓前辈剑术超群，花艺更是不俗。晚辈有幸得了几颗种子，是七色冰娇......试想这底下唯有卓前辈的功夫能让七色冰娇绽放于人世，妹亦是赏花惜花之人，故而祈求卓前辈垂怜，也可叫我等晚辈开个眼界。”
若旁的什么，柔嘉未必瞧在眼里，但提到恩师，且还是恩师平生所愿之物，柔嘉没有婉拒的理由。她诚恳谢过楚悦颜，正想着如何回礼，却听楚悦颜又笑着道：“当年姐姐将阿七送来我炎阳派疗伤，一路精心呵护险些豁出了性命。虽重黎山之惊险实为意料之外，但终归是我楚家未能处置周全之过失。如今有缘能够再次重逢，我楚悦颜对阿七定会尽心竭力去弥补......阿七与姐姐交谊匪浅，聆音姐姐千万不可当我外人来看了...”
柔嘉脸上恬静淡然，待楚悦颜完那番话，她单手持起茶盏朝着那位红衫少女温和一笑：“如此，那便以茶代酒，再次谢过六娘子的好意了。”
楚悦颜笑靥如花，双手奉起茶盏，随着柔嘉一同饮尽盏中香茶，接着她又与柔嘉聊起武林中新鲜奇闻轶事。十八岁的少女明媚灿烂，言语活泼欢快，道有趣事来实是令人忍俊不禁。
敖晟翎在一旁听了，时而抚掌时而大笑，待韶芯娘换了五次茶水，她仍是意犹未尽。却闻厅外有人来禀，有要事请敖晟翎过去一趟。敖晟翎见那厮一身仪狄谷打扮，遂起身道了句‘失陪’即与那厮一前一后走了。
方才还有些热闹的厅堂倏地静了片刻，柔嘉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后倾背靠软垫，看着低头饮茶的楚悦颜淡淡言道：“聆音洗耳恭听，六娘子直言无妨。”
红唇微翘，楚悦颜放下茶盏，轻拭唇角，抬眼与柔嘉对视：“我要与她定亲，昨夜已见过她家长辈。”
心尖一刺，柔嘉面容沉静无波，朝着楚悦颜自然问道：“她是如何的？”
眉间略皱，楚悦颜俏皮答道：“那傻子不肯。”
眸光稍亮，柔嘉轻笑问道：“难道六娘子指望我来帮你亲？”
梨涡浅笑，楚悦颜轻轻摇首：“不敢劳烦姐姐受累，只求姐姐高抬贵手。”
似笑非笑，柔嘉目光复杂：“何出此言？”
敛袖正坐，楚悦颜朝向柔嘉躬身行礼，俯首言道：“殿下金枝玉叶，贵为当今大公主，中宫嫡出、圣眷优渥，下俊彦皆由大公主殿下择选。轩辕一族世代仙居山林，无心过问朝堂政事。她敖晟翎亦是个豁达不羁、随心所欲的脾性，更是受不得半分拘束。帝都汇聚下至尊至贵，礼仪规矩繁多且杂，她敖晟翎又是个不愿做脸上功夫的人。若是将她留在帝都，岂非如同灵鹤折翼？锦鲤断尾？”
下颌微扬，柔嘉脸色渐凉，她睨了眼红衫少女，淡漠言道：“下去。”
楚悦颜也并未抬头，她顺着柔嘉之言继续讲道：“我倾慕她、惦念她、疼惜她，虽她与我明言，她心中已是有饶，也告知我了她对我并无爱慕之情，但我愿与她在一处，她去哪里，我便随她去哪里。不得知将来她会否对我有爱，然而，我明白若是此刻再不与她，将来我定是追悔莫及！”
柔嘉的眼角略微发烫，她默然阖眸平稳内息，尽力稳住语调，自嘲笑道：“我并非是她心中那个人，你叫我如何成全？”
鼻尖一酸，楚悦颜坐直上身，含泪苦笑：“...或许她尚不自知......她对你有意......”
眸光浮动，柔嘉心中五味杂陈，蹙眉思忖片刻，无奈叹道：“或许...你是最适合她的......”此言一出，柔嘉心如刀绞，痛若剜骨抽髓，但她还是听见自己一字一句缥缈言道，“你能全心全意待她，体贴包容，她是个知恩感恩的人，将来必不会待你凉薄。她品行良善，为人赤诚，你在她身边定不会受委屈。你比她聪慧伶俐，万不可使她受气.......”
语音轻颤，柔嘉凝噎，她紧咬唇角生生忍住眼眶泪珠不让滚落，起身言道：“失礼了，若无他事，六娘子请回。”
楚悦颜不得抬头上望，但她清楚此刻大公主的脸色一定相当不好看，赶紧规规矩矩躬身行礼退了出去。待得走过花园子，楚悦颜这才稍稍松了半口气......今日她是真真切切知道那位聆音姐姐做回大公主时威势何等迫人，方才壮着胆子的那番话，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Ｃ在得了大公主的成全，否则她楚悦颜还真不知如何有把握与大公主抢人。
捂着心口走得慢吞吞，楚悦颜突然停住脚步，轻拍额头，无比懊恼：“什么脑子，竟被吓得忘了那事！”
但要是叫楚悦颜折返去找柔嘉，今日怕是不敢了。她只得一路走回去，取出纸笔来写下来裁成条子，打算下回见着敖晟翎叫她传过去。
纸条仅有五个字：长兄尚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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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了几
清明又要雨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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