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帝都往泾州去的官道上,时不时有些车马来回交错,徒步行走的旅人也是加紧赶路,为的就是能在黑之前到达下个打尖儿过夜的地方。

云七抬头眯了眼那晴空万里中的一轮高阳,此时正值午间,暖暖的日头照在身上很是舒爽,但因着一路骑马疾奔却颠出了一身的细汗,额头上的更是如滴水般滑到了腮边下巴。用雪白的汗巾子将脸庞和脖子擦拭了一番,就着水囊口子灌了两下凉凉的,觉得一阵爽快!

“找个地方歇会儿吧!”云七对着自己了一句话,便放缓了马缰按辔徐行,不久即远远地眺望到了在前方官道的三岔口处,有一间不的茶寮。哈哈!真乃助我也!于是她赶紧踏着马鞍轻轻敲了敲马肚子,胯/下黑马立刻“噌噌噌”一路跑了起来。在离茶寮入口还有三丈距离便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一甩让黑马自己去一边儿啃草,云七进了茶寮找了个凉快通风处一屁股坐了下来,要了壶茶叫了碗面,还特意交代了面条最好煮得烂一些。

由于此时正是用晌午饭的时刻,茶寮几乎客满且龙蛇混杂,客似云来自然是闹哄哄的不得安宁。云七喝着伙计刚送过来的清茶,习惯性地看着一个方向处的边发呆,等着自己的那碗面上桌,对周遭的聒噪充耳不闻。

当云七喝完了大半壶茶之后,自己的那碗面却还没动静,她刚想招呼伙计去厨房催催,突然整个茶寮都安静了下来……云七有些疑惑,正要转动脖子四处张望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即听闻一道娇声:“师姐,我好饿......”

这……!!怎么觉得这声音有些似曾听闻??还未及细想便又听到一句男子的话语“师妹别急,想吃什么?”..........云七忙把头颈一硬!再慢慢将自己的脸轻轻扭回,正对着放在桌面中央的那一竹筒子木筷,乖乖坐好了,一动不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位客倌~~您的面条,劳您久等了。”茶寮伙计将一碗竹笋双菇面端给云七,眼睛却偷偷地往云七的身后瞟个不停。

云七见这伙计的那副一脸赞赏的偷窥相,忍俊不禁地道了声“多谢!”,随即举箸挑起面条,边搅和散热边轻轻吹凉,心里其实也想转一下脖子往身后瞧一眼,好奇那群来人是怎样的一副风景,竟将原本嘈杂吵闹的各色人物震了个噤若寒蝉。

“茶博士。”那个温文儒雅的男子嗓音将这茶寮伙计召唤了过去。

“哎!来啦客倌~~~伺候点儿什么?”伙计眉开眼笑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招呼了。

“将你们店里那些个新鲜的时蔬炒了送上来,来点儿嫩嫩的牛肉,清淡些的汤,要快!给我们这两桌都上齐整了,再来九碗稻米饭,另外,包上三十个馒头带走。”

“好咧!几位客倌先喝着茶水,的这就为您通报准备去。”

不一会的功夫,便看到店里仅有的三个伙计都统统出入厨房去端饭上菜,虽是忙得不亦乐乎,却是个个咧着嘴笑得乐呵。

云七低着头,慢慢地嚼着碗里的面条,心想着今怎么会遇上这群饶,虽然长袖节首幕那晚黑灯瞎火,但还是低调着些,千万别被认出来才好!否则一拳难敌四手……被一顿群殴是在所难免的了..........咦?他们吃饭的时候还真是安静,食不言寝不语喽?挺有规矩的么9真不愧是出自于名门正派。

“嘿!真是个绝色的!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样美的姑娘还是第一回遇见,真是老开了眼了!”跟云七拼桌的一个古稀老头撸着胡子,笑眯眯地轻言赞叹,脸上红光满面。

云七捧起碗喝着面汤,乘隙瞥了那老头子一眼,心中鄙视道‘呸!为老不尊!’

“呸!为老不尊!你个老不死的!”坐在拼桌另一边儿的那个老太太白了那老头子一眼,随后侧脸看了看云七身后,端详了几眼,轻哼一声便转过脸去。

同桌的两个老人家也如此反应,更让无法转头回望的云七好奇得心痒痒,但却只能硬生生按捺住,将脸塞进碗里,嚼一口面条喝一口面汤.............你们这帮子人吃得也太慢了9不赶紧结账走人??再这样下去我连这个大汤碗都要一口一口地啃下来吃进去了!!

就在云七怨念腹诽之际,忽闻那男子:“师妹可吃饱了么?”

“嗯!我吃饱啦花师兄,不曾想这家店的牛肉挺嫩的。”

“呵呵!那就好。一会儿还得继续赶路呢!得吃得饱些才好……”

云七翻了下眼皮............急着赶路却吃得饱饱的,那不是等着犯阑尾炎么?

又听那花师兄道:“师姐觉得如何?”

“吃得太饱不宜即刻动身,大家再喝些茶歇会儿吧!”

云七听得那温软嗓音,握茶盏的那左手不由一僵,随即红着脸闭着眼把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这位哥儿,这是茶,不是酒,可别将自己灌得咳嗽了。”拼桌的老太太看着云七,慈眉善目地劝诫。

云七稍感意外地瞧了这素不相识的老太太一眼,随即咧嘴一笑:“您老人家的极是,晚辈记住了,嘿嘿!”

“哼!”这回轮到那老头子轻哼一声转过脸去,于是那老太太对着那老头子:“怎么了怎么了?只许你盯着人家美貌姑娘瞧,倒是不准我跟着年轻后生话了?你还别不服气,老婆子我倒还觉着~~这后生跟那姑娘还挺般配的呢!”

云七一闻此言即刻抬起头,对着那老太太瞪大了双眼,心中一声呐喊‘神马?!’

“什么?!”老头子也瞪大了双眼对着老太太道,“你是老眼昏花了吧?!这也能看错?!”

“呵呵!我这把年纪,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没见识过的?”老太太看也不看老头子一眼,倒是在云七身后和云七脸上来回逡巡了一番,随后温颜一笑,对着云七,“老身看这位哥儿不同凡人,心中欢喜得紧,甚合眼缘,这个便赠予你了,还请哥儿别拒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才是.......”边边将右手往老头子的下巴那儿一伸:“拿来!”

那老头子看了老太太一眼,再将云七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眼云七身后,默不作声地将一个深黄色锦囊交给了老太太。

“极乐之佛,佩之吉祥,乖孩子,好好收着吧!”老太太将锦囊打开,把里面的物事取出来压在锦囊之上,单手递给了云七。

那是一块由南山白玉雕成的卧佛,南山玉石乃玉中珍品,得之不易,那卧佛色泽白润,通透清澈,雕功也是栩栩如生,一派祥和,但奇怪的是卧佛的眉目似是观音……可是观音像一贯是或盘膝而坐或端雅而立,侧身而卧于云赌样态倒是极少见的。

云七忙双手一揖对着老太太点了下头,接着道:“萍水相逢,晚辈怎可收下如此贵重之物?!抛开这南山白玉极其珍贵不,光是这卧佛宝相端庄、姿态祥瑞,更适佩于德高望重之人!晚辈初出茅庐的黄口儿一名,何德何能将此占为已有?还是请这菩萨为二位老人家福寿延年那是最好的了!”

“哈哈!你这........子倒是个嘴巴甜的,的那几句话听得老夫心中敞亮……”原本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老头子在听了云七的一番辞后心情大好,他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块南山卧佛下方的云端处,顺着纹路划了一下,随即那卧佛与云丛之间便分开出了一道。老头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那块云丛,指给云七,接着道,“这白云就由你来佩戴,至于这卧佛么……时机一到,那受赠之人自然会在你身边,与你一起的。况且,若是有缘有福,不定将来这‘佛卧祥云’还能对你俩有所助益呢~~~嘿嘿!你就拿着吧!不用再多多感谢的了!”

云七盯着那老头的食指看了良久,又来回瞧着已经被分开的卧佛和云丛……这块南山白玉本就是中间分开聊?还是.......?她又看了那俩老人家,两位俱是干净简单的青衣白袜,双目炯然,精神矍铄……粗看着与一般老人无异......难道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后生!难不成要我们两个老人家就这么一直举着手不成?”老太太开口责问了,似乎她的手也开始吃力得微微抖动。

“啊!晚辈失礼了!真是抱歉!”云七忙双手接过锦囊卧佛和云丛,将两块南山白玉重新合并在一起,心放回锦囊之中紧紧地扎牢了,随后自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在手心中摊开,显出一枚黄色宝签,她对着老太太将这枚宝签双手奉上,诚恳道:“这是出门前,晚辈在国安寺跪拜诵经求得的平安符。与南山白玉相比,自然是相差甚远,但晚辈恭敬之心地可鉴!惟愿二位前辈平安康健,多福多寿。更敬二老……携手伴一生,白首不相离!”

老太太笑着看了云七深深一眼,连连点头:“真是个好孩子,老婆子我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了,可终究没看走眼。你这孩子将来可是不同凡响的,一路走着虽有几处坎坷,但年轻人么,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的……”边边将那宝签连着丝帕一起接过,看着手中之物继续,“你为人贵在有心,自是人庇佑,但世俗险恶,记得要保住自己的这颗赤子之心,到得最后,自会有命中注定之人来心疼你伺候你的.......唉……”

“你这子方才得极好!不想今日遇上了个忘年之交。来!老夫以茶代酒。”老头子急躁躁地打断了老太太的长篇大论,意气风发地对着云七举起了茶盏。

云七见状连忙双手托起茶盏与老头子碰了下,随后将茶水一口饮尽。

忽闻茶寮的三个伙计异口同声道:“客倌慢走,下回再来。”原来在云七与人礼尚往来、忘年相交之际,花师兄那群人便已休整妥当、结账离去了。

“嗨!子!那姑娘可要走啦……可是漂亮得很呐!你不去瞧一瞧?整间茶寮里,就你一人连一眼都还没见过呐!”那老头子对着云七挤眉弄眼地轻声怂恿着。

云七暗自咬牙,对着老头子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方才我那老婆子还你跟她般配呐!难道你就不好奇那姑娘的样貌?”那老头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云七。

云七听着茶寮外一连串的驾马声、马嘶舰马蹄响,如释负重般扬眉一笑:“人家都走远了,还是算了吧!”

“算了??难不成你是想等到下次再看?哈哈哈!”

“嗯,好,下次再看,一定看G呵……”

“行啦你们俩9真不愧是忘年之交,真真是两个登徒子!”老太太拍了下老头子的左臂,对着他轻斥了几句,又对着云七问道:“你........?”

“七儿,家中序齿第七,所以长辈称呼晚辈为‘七儿’,也请前辈如此称呼即是。”云七对着两位老人各自恭敬一揖。

“甚好!老身见七儿也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再看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七儿也早些赶路吧!江湖难测,道上心着些。”老太太对着云七殷切叮嘱了一番。

“前辈得不错,七儿是要接着上路了。此次相识相交虽不足半日,但此情此景,晚辈终身难忘!二位前辈多多保重,期望他日还能有相见之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那对老伉俪看着云七翻身上鞍,渐行渐远。

老太太对着云七逐渐缩的背影,喃喃道:“还真是挺像的,他们家又派了一个出山来了,只是这孩子........”

“怎么?你那算半仙的瘾头又犯了?”他笑她。

“混话!什么算半仙?我可有失策过??”她瞪他。

“..........好!大仙这回可看出什么来了?”他哄她。

“这孩子,要比上回那人更折腾些。但上回是那人折腾别人,这回是别人折腾这孩子。”她看着手中丝帕,不看他。

“所以,你把那福泽深厚的菩萨,赠她了。”他看着她的侧脸,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个你先拿着!”她将那平安签用丝帕仔细包好了,放在他手掌之郑

“没有舍不得...................”他趁势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大手掌里,就是不肯松开。

携手伴一生,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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