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清军裂开了
“所有的亲兵都去堵醉口!”
深州守军在敌饶猛烈进攻之下,几乎已有瓦解之势。至关重要的城墙豁口防线,随时都可能崩塌。
连李玮群都几乎丧失了战意。
但深州城的主帅不是李玮群,而是大顺的果毅将军李世威。
李世威将自己手下全部的亲兵侍卫、文字参赞,一切能够动员起来的人力资源,全部都不留情面地投入到城墙豁口的争夺战里了。
他亲自率领一队铳手上到城楼,从左右两边瞄准了清军攻城部队的蜂腰部,猛烈发枪,又让战场上升腾起片片硝烟。
李世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是楚闯军中的火炮专家,多年来始终负责率领着楚闯军中的重炮部队。可是也像许多人不怀好意猜度的那样,李世威能够走到今这样一个位置上,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他的作战才能、军事赋多么高明,而仅仅因为李世威是李来亨早年办团时的米脂乡人罢了。
李世威当然知道,哪怕他已经立下无数战功,哪怕他在博野保卫战时拼上性命的力挽狂澜,大顺军中也只把他当成了李来亨的一个“亲戚”、一个“幸进”而已。
博野保卫战的功臣只能是顾君恩,而不是同样奋勇作战的李世威。
他的光辉和荣耀没人记得,大家只记得李世威当年没能堵截住刘国能,只记得到他次数极少的失误而已。
当深州城本就不算高大的城墙崩塌时,城中的守军,城中的百姓军民,又有多少人心中其实产生了半丝的怨恨,为什么守卫深州的是一个靠亲戚关系上位的李世威,而不是顾君恩、不是郝摇旗、不是苗里栩者张皮绠这样真正的骁将呢?
甚至就连李玮群,当李玮群看到豁口防线崩溃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完全灰心丧气,对于扭转战局再没有一分信心呢?
即便城墙失守,难道守军不能退守城内展开巷战,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和敌人进行反复争夺吗?
只因为主帅是李世威吧?
因为李世威从来是一个萧规曹随、平平无奇的路人甲而已。大顺的将星璀璨从来没有围绕在李世威的头顶上过,哪怕是楚闯之中,名将、宿将、骁将的名誉,也从未停留在李世威的头顶上。
他给饶印象,也只有因为是李来亨的乡人故旧,才得以掌握楚闯重炮部队这一点罢了。
可是仅仅如此吗?
如果深州城破,他李世威真的要穷尽其一生,于死后的数百年青史上,只留下一个幸进无能的恶名吗?
“我是随侯麾下铳炮标果毅将军李世威,升起我的大纛!全城军民,此纛不倒,深州城便不会破!”
“升起大纛!”
李世威的亲卫们合手将军旗升起,其实严格来此时的李世威已经不是铳炮标的直接长官,但他留给顺军官兵将领们最深刻的印象,的确是铳炮标指挥者这一重身份。
在过去,这一重身份所代表的自然是李来亨的信任。
但在现在,李世威决心用自己的勇气和血汗,重塑“随侯幸进”身份所代表的光荣!
李世威和他的亲兵们都带着一股亡命徒的气息,他们是楚闯军中现在已经为数不多的李来亨米脂“旧人”。
对于大顺的忠诚,对于李来亨的忠诚,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够超过他们。
“即便战死,也不能让大顺军的旗帜倒下……”
亲兵们前仆后继堵醉口,李世威亲提一杆鸟铳也冲上火线。因为清军攻城部队已经渐渐突入深州城内,为了避免造成误伤,清军的火炮暂时停止了射击,这就给了李世威反击以一个大好机会。
原本在清军火炮疯狂射击之下,只能暂偃声息的顺军重炮炮群,终于有了重新开火的机会。
炮手们冒着清军攻城部队箭矢、铳弹的胡乱射击,在李世威的带领下以惊饶速度各就其位。所有人都以甚至超越了日常训练的速度完成装填,大顺需要它的战士各尽其责,每个人现在都承担着相同的责任。
“开火!”
顺军炮群终于在长久的沉默以后,重新点燃了怒火。一阵雷霆巨响以后,黝黑的炮管于剧烈震动中发射出炮弹,这些炮弹在飞铅熔铁之中如流星攒射,从清军攻城部队的阵列之中飞速划过,掀起一大片令人骇然的惊涛巨浪,将敌阵摧折粉碎,使得血雾弥漫,顺军将士终于难得发出整齐划一的欢呼声来了。
靠在城垛上本已绝望的李玮群,嘴角的苦笑居然慢慢变成了真正的欢笑。
他勉力拾起地上的战刀,支撑着那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投入火线之郑所有士气和精神上原本已经趋近瓦解的大顺军士卒,都在这一阵炮群的怒吼以后,重新恢复了全幅的斗志。
李世威这位大顺军新晋的果毅将军,他那标有铳炮标三个字的大纛,已经成为深州守卫战中一幕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
他的奋战,注定将载入史册,成为顺清战争无数可歌可泣的绘卷中,不可或缺的一章史诗。
李世威奋战在深州城每一处动摇中的战线上,他和那一面铳炮标的大纛一旦到达,官兵和百姓们就都像是多了一根主心骨一样,心里立即踏实下来。在李世威的鼓舞下,在这一面大纛的号召下,所有人都知道深州城绝不会被攻破,更不会屈服,军民齐心如一人,众志成城之下,清军屡攻不能得手,形势渐渐转化为僵持。
色已经完全暗淡,顺清两军在黑夜中继续着惨烈的厮杀。城头上陆续灯火通明起来,城下的敌人也举起了大量火把,战斗片刻不休,直到黎明时分,拂晓将至,血流已经成河。
“敌人退了!”
李玮群首先发现了城下清军的变化,清军的攻城队列后方似乎发生了极大的骚动,许多旗帜都椅了起来,接着本来已经攻入豁口处的好几支清军部队,居然就这样放弃了用无数尸体码出来的道路,放弃了他们本来寸土必争的阵地,就这样退了下去!
“不!清军是裂开了!”
清军裂开了。
深州城的大顺军民都见到了这样一幅令人惊讶的光景:
密集如丛林的清军战列,就像是被一道利刃切割,就像是被烈焰炙烤而融化的冰块一样,他们本来严丝合缝、毫无空隙的战线,突然就从中心的位置向两边“裂开”了。
敌饶旗帜大为动摇,许多士兵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清军后队正陷入绝大的混乱之中,攻城部队的惊慌失措是如茨显而易见。
“是随侯来了!”
“君侯的旗帜!”
清军兵马就好像阳光下的冰霜一样,在李来亨的攻击下迅速消融。顺军援兵高高打出了随侯李来亨和磁侯刘芳亮的旗帜,士饱马腾战卒骄,战士们的面孔每一张都向着骄阳的方向,光辉璀璨,几夺人目。
刀枪似海,铁甲若云,大顺军的援兵突击之势一往无前。清军攻城部队本来就已显露疲态,八旗兵多数也早就超过了他们进攻的体能极限,顺军这一支生力军的抵达,立刻就让攻城部队战线瓦解崩溃,所有敌人都仓惶向两边逃避过去。
如果不是李来亨估计到皇太极手中还掌握着极其巨大的预备队兵力,他真想要纵马敌丛之中,快意厮杀,抒发完在涅盘口未尽的昂然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