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官军崩溃

闯军愈战愈勇,士气也是越发高昂。白旺指挥两队人马,跟在李来亨身后杀进战线之中,将明军阵列搅成一团乱麻。

而早先带领骑兵破阵摧锋的田见秀、袁宗第、李双喜三员大将,此时已经带着骑兵部队,将整个明军阵列贯穿而过,由东阵杀至中军。李双喜奋力戳杀数人后,看到田见秀和袁宗第两人已将马兵队伍重新约束成一个楔形阵,便也带着党守素等李自成的精锐亲兵跟了上去。

他们复又聚合成阵,在官兵中军阵中溃围而出,一直杀到西阵,击溃官兵不可计数。等到突出西阵以后,李双喜回首望去,见到后方官兵一片人仰马翻的狼藉模样,忍不住大笑道:“快意、快意!这一阵杀的着实痛快X营后老子一定要好好喝上几大碗!”

袁宗第对李双喜的放浪肆意很是不满,他眉头紧皱,一手持刀、一手持马鞭,勒骑停住,斥责道:“官兵兵力甚多,还不到考虑大胜饮酒的时候!”

“无妨、无妨,双喜今日骁勇非凡,汉举你也不必太过苛责。”田见秀为人向来宽厚,而且他和李双喜关系又一直很好,甚至乎当年险些收下李双喜做自己的义子,此时自然劝慰了袁宗第两句。

闯营诸将之中,袁宗第性格和李过比较接近,沉稳严肃的一面多于犷悍骁勇的一面。但袁宗第和李过又有不同的地方,李过的性格中冷静沉着的因素较多,袁宗第的性格中则以杀伐决断的因素较多。

此时袁宗第看着身后明军阵列一片混乱的模样,便赶紧催促田见秀和李双喜,他断定明军遭到闯营主力从侧后方发起的猛烈攻击,已经不复能战了。此时官兵士气大跌、人心慌乱,只要他们再从西阵杀回东阵,一定能彻底摧毁官军的战斗意志。

“玉峰、双喜,我看官军已经不复为阵列了,现在正是我们再杀穿回去、大枭其首的好时机。此赐战机,由我做头队陷阵如何?”

李双喜听到袁宗第的请战要求后,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他在战马上将长矛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又用腕力将长枪上的血水抖落在地,反驳道:“还是我做头队陷阵,汉举叔来掌握中军吧。今日我不杀官兵大将,今年便都不饮酒了!”

“好了,我看我们就分成左中右三队,分队蹂躏敌阵便可。”

田见秀出了一个中和袁宗第和李双喜两人意见的主意,客观来讲,他分骑兵为三队的做法,其实并不高明。毕竟闯营骑兵队伍还不足二十人,分成三队后,冲击力又大大降低了,难以发挥出骑兵蹂阵的全部威力。

不过一方面是此时官军阵列大乱、不复为阵,即使分兵三队,田见秀相信也可以轻易破敌摧锋;另一方面则是田见秀的为人处世方针使然,他在闯营之中办事,是宽和仁义,实则就是老好人,处处以维护众人关系、调和矛盾意见为主,这种行事风格既使得田见秀缺乏袁宗第那般的果敢,也让他颇得众心,具备了很强的“集众”能力。

袁宗第知道时间紧急,官军的战斗意志和士气随时都有可能恢复,必须以连续不断的沉重打击破坏官兵的军心方可。因此他也不再同李双喜争辩,默认了田见秀分兵三队的主意,主动引兵到一侧,约束马兵,结好阵势。李双喜见状,将长矛转了半圈,别在臂膀下后,也勒马到一侧,将中队位置让给了田见秀。

“好!”田见秀见状喝彩一声,他将一把从富水堡中缴获的花纹大刀斜举起来,刀锋指向官兵中军位置的一面郑字大旗处,道,“商州官兵守将是参将郑国栋,那大旗之下必是郑国栋的中军所在,我们一鼓作气杀透过去,斩了这个军头!”

这三队骑兵不急不慢,沉稳调转马头。然后田见秀、袁宗第、李双喜三队人马几乎同时呼喝一声,或用马鞭抽击,或夹紧马腹,使得战马长啸两声后,便猛然冲了出去。

几十只马蹄越踏越快,蹄声先是像玉珠落盘一般清脆悦耳,继而嘈嘈切切,声音渐渐剧烈了起来,最后伴随着众多将士刀枪碰击擦撞的金石之声,终于像撕裂布帛一样,刀枪齐鸣,铁骑突出,三队骑兵汇聚成一道风暴,席卷向官军阵郑

此时明军参将郑国栋正在中军之中,他身边只有寥寥几位蒙古家丁做亲兵护卫,兵力十分单薄。眼见着闯营骑兵冲散了好几股溃乱的官兵,向他径直冲击而来,他心中再也难以升起抵抗之意,连忙催促那几个蒙古家钉卫他向后方逃去。

“走、走……你们快护住我——护我回去龙驹寨的,重重有赏啊!”

郑国栋一边连声催促,一边急中生智,下令家丁手擎郑字大旗,往东阵逃窜,自己则绕往后方准备逃命。可中军大旗突然向东转移,更让阵中少数还在组织抵抗的官军军官和士兵们军心大乱,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郑参将已经跑了,其余士兵便一窝蜂丢下了手中的刀刃兵器,转身开始跟着狂奔了起来。

为了配合李自成主力的侧翼攻击,而不惜体力已经耗竭,拼死下山冲击官兵阵列的刘宗敏、李过两队,本来情势已十分危急了。这时官军突然自乱阵脚,纷纷丢弃甲仗器械逃跑,刘宗敏和李过都是久经战阵的人物,岂会错过这种好时机?

特别是刘宗敏,前面受限于兵力有限,他勉力支撑,身披数创,几乎身死官兵之手,打了好久的窝囊仗。此时官军士气全丧,全军溃败而逃,刘宗敏当然要好好报仇,痛打落水狗,以一抒心头之愤了。

他忙将其他人马交托给李过指挥和部署,自己则骑上老马蹄儿爷,带着体力尚存的十几名锐卒,紧紧咬在官军的身后,一边驱赶他们、加速官军的大溃败,一边寻机斩杀几名还存有一定胆气和斗志的敌军士兵。

而在官军东阵侧翼那一面,李来亨和白旺则率队沿着官军阵列的腰部,将这支溃败的大军,从侧面截为两段。

老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场景,就在不久前的刚才,官军勉强维持一定组织和抵抗的时候,他还大感棘手,甚至觉得胜败还在两可之间。可只是这一会儿过去,士气崩溃后的官兵便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战斗力低到李来亨几乎无法想象的地步。

他和白旺带队截击一部官军后,这些人居然就把武器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或抱头蹲伏在地上,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任李来亨和白旺带领的士卒肆意攻击,也毫不还手。

这又给李来亨上了一节军事理论课,对士气的打击,远比对人身的打击来得更可怕。当一支军队的士气崩溃以后,它就不再是一支军队了,而成为了毫无抵抗能力的待宰羔羊。

李来亨过去还会奇怪,古代怎么会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战事。以他投入闯营以后的作战经验来看,就算一个人强悍似刘宗敏、骁勇如刘芳亮,那也最多斩杀七八人便毫无体力继续作战了。可古代许多以少胜多的战事中,不乏有人可以靠少数兵力击败相当于自己十倍以上数量的敌军。

看来这种战事,就是在士气和组织上将敌军彻底瓦解了。这之后的战斗,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而是在驱赶和屠戮。

站在一座土坡上观望战局的李自成,确认郑国栋的军队已经全数崩溃瓦解后,才终于不紧不慢地亲自率领中军部队投入收尾战斗之郑他和身边始终保留着作为预备队的二十多名战士,一鼓定音,给这场明军的大溃逃,补上了最后一曲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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