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魏兄

程府门上厮早得了程夫饶吩咐,如今一看老爷子的衣着相貌,还有马车上的牌子,立马恭敬的迎了上来。

“见过魏老太爷!我们老夫人知道您今日过来,特地吩咐的在这迎您!里面请!”

魏老太爷忐忑了一路,如今见着面带笑脸的厮,紧张了一路的心渐渐松弛了两分,微微颔首,“有劳哥了!”

厮按吩咐,恭敬的领着魏老太爷到了前厅,厅中程老夫人闻声已经迎了出来。

魏老太爷受宠若惊,激动的寒暄了几句,这才随程老夫人落了坐。看着早年爱恋过的少女如今已是满头银发,魏老太爷的心中不出的惆怅。

“若不是前日听你进了长安,老朽以为此生再无与老夫人相见之日了!”

程老夫人认同的点头,“是啊,一晃有三十多年未见了,我也没想到再见竟是为了儿孙之事。”

提到儿孙,魏老太爷面上有些尴尬,端起茶杯口喝零茶,这才斟酌着开口,“前段时日收到你的书信,老朽便将孙儿叫到近前问了问,他与我那外孙女之事纯属误传,他对芳儿只是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并无其他。还望老夫人莫怪。”

程老夫人闻言只淡淡一笑,“魏老太爷想多了,怎么也都是魏家的家事,我一介老妇有什么好怪的。要我看,他们一个表兄,一个表妹倒是般配,如果能成,那就是喜上加喜,起来也是好事一桩呢!”

魏老太爷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几遍,“程老夫人笑了,魏程两家多年前就有了婚约,我魏家怎会做出这等不守约定之事?”

程老夫人摇了摇头,“诶,此言差矣i约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也要学会变通不是?如今你那孙儿与外孙女之事早已传的满长安人尽皆知,若你孙儿对杜姐一丝男女之意都没有,出去恐怕没有几人能信吧?就算你孙儿的是实话,你那外孙女呢?她又是如何想法,你可知道?”

见魏老太爷想要解释,被程老夫人抬手一档,瞬间咽了回去。

“魏老太爷坦荡一生,可曾在这长安城里见过几个兄长能陪着妹去逛脂粉铺子和首饰楼的?又有几个做表妹的不仅当着众饶面与表兄拉拉扯扯,还当众直呼表兄大名的?这样的行为,恐怕已经超出兄妹之情了吧?”

魏老太爷听到此处,早已气的老脸通红,可又不得不解释。

“老夫人,那些都是市井的传言!传言不可信啊!”

程老夫人端起茶杯喝口茶,不紧不慢的放下,冷笑道:“传言?老妇人却听过几句话与魏老之言不同。”

魏老太爷知道那定不是什么好话,可他又不能不听,于是耐着性子强忍着装出一副镇定模样,“老夫全无妨!”

“空穴来风、无风不起浪”,当然,如果想听自然还有更难听的,就怕老爷子听了受不住。

到了这把岁数,他是幼时至今唯一活着的玩伴了,程老夫人就算不念别的,也要念着幼年时一同下河摸鱼的交情不是!

魏老太爷本还想解释,却被这一句噎的不得不闭了嘴。

程老夫人见的差不多了,亲自给魏老太爷倒了盏茶递过去,叹息道:“魏兄,如今你我已老,出的话也没了几多分量N必执着至此,非要苛求他们难为自己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何不由他们去呢?”

魏老太爷一听“魏兄”二字,心头一颤,颤巍巍端了茶杯久久都没喝。

记得当年,年少的他想要求娶还是少女的她,她就是先叫了他一句“魏兄”,转眼就无情的把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他拒绝了个干脆。后来她嫁为人妇,好不容易用了个技俩求来了两家结为姻亲的机会,他盼啊盼,结果两家生的都是儿子!该如何呢?难道让几个子拜把子不成?好在后来程老太爷有话,是婚约可以延续到孙儿这一辈,他这才有了盼头。如今好不容易活到能够看着自己孙儿娶她的孙女了,偏偏那不肖子孙又传出这样的传言来!这叫盼了一辈子的他怎能甘心?

她这句“魏兄”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啊!

程老夫人见他端着茶杯久久不语,心头也有了一丝不忍。转头向兰麽麽使了个眼色,兰麽麽会意,很快在一旁拿过一个匣子。

“记得幼时你最爱吃眉县城里卖的糕点蜜饯,这次来长安专门给你带了一份。还是原来的铺子,不过现在掌柜的是早年那老掌柜的重孙。你拿回去尝尝,看看还是不是幼时记忆里的味道。”

魏老太爷第一眼见到那匣子本想拒绝,可看着她亲自递到了他手边,手鬼使神差般便将盒子打开了。

里面果然如老夫人所言,有不少少年时吃过的糕点果脯。魏老太爷试探的拿起一块尝了尝,眼眶不由涌上了水雾。

程老夫人见此也有了一些感慨!

“日后我会在长安住下,魏兄若闲来无事,可抽空来我这儿坐坐。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什么执念是不能化解的呢?”

魏老太爷艰难的咽下口中糕点,心中苦涩,依然勉强笑道:“果然还是幼时的味道!程老夫饶心意老朽收下了!日后若闲来无事定过来讨杯茶喝!”

回去的路上,魏老太爷摸着装满糕点果脯的匣子内心苦涩至极。

这里面装的都是当年为哄她开心他曾买给她的。只不过后来全都被退了回去。记得那之后有一次见面,他担心在她面前没了面子,还强颜道,那里面买的本就是他自己要吃的。

现在想想,那时候还真是傻啊!怪不得被她拒绝一辈子!

不成想,如今过了几十年,她依然记得盒子里曾装过的那几样东西。

那他那颗难言的心她是否也曾懂过呢?

马车颤颤悠悠行了一路,魏老太爷也惆怅了一路!

罢了,幼时与她斗嘴就从来没赢过,如今都到了这般岁数,输赢已经无所谓了!

况且,输给她,本也没什么!就由她去吧!大不了以后有了闲暇多去坐坐,多讨几杯茶喝罢了!

若不遗憾,那是假的。毕竟执拗了一辈子,算是他半生的心愿打了水漂。可又能如何呢?要怪就怪魏家儿孙无福吧!

至于那不孝孙儿,他还不管了呢!也由他去吧!只要不打光棍,娶哪家女儿为妻,日后生的孩子不都得叫自己一声曾祖父吗?

想明白这一点,老爷子惆怅了一路的心总算得了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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