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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浮现的记忆

破掉的大门,空荡阴暗的走廊,习习吹来的凉风,落地窗帘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尼尔就这样睡在了他纯白色,但布满泥土和鞋印的床上,然而相隔不到两米距离的地板上,就躺着马特还带有温度的尸体。尼尔睡得很安静,像是放下了一些什么东西,这是维多利亚从酒店离开后,他唯一感觉自己睡着了的一次。他用被子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头露在外面,双手轻轻地抓住被角,被子上还残留的清洗剂的味道让他感到平静。

过了不知多久,尼尔在半睡半醒之间,隐约感觉到一阵温暖,一双强而有力,但温柔的臂膀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自己只是一个孝子,小到眼前的这个人需要蹲下来才能将自己抱在怀里,虽然身边依然弥漫着雾气和诡异的黑暗,但已慢慢消散,在这种温暖面前显得微不足道。面前的柔软的胸脯上,充满了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呢,他一时想不起来,但这种味道是久违的,令人无比怀念的,他慢慢抬起头,想看清这个给他光明的人的面庞,然而却突然从背后伸过一双大手,将他狠狠地推了一下,梦也在这时醒了。

尼尔突然睁开眼,朦朦胧胧之间仍然感觉到那种温暖,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第一件事就是看看现在是几点,而是依旧沉浸在梦里的那种令他怀念的温暖里。他侧着脸趴在床上,白色的床单和被子在眼前堆叠着,显得如此柔软。梦里的怀抱到底是谁呢,这种感觉并不像是维多利亚,难道是妈妈?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努力说服自己,那就是维多利亚,这样也许会让自己好过一些。

尼尔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下,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想让自己清醒,甩了甩头,拖着僵硬酸痛的身体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刺眼的阳光,想了想,也许现在是中午,顺着阳光照射到屋子里的方向,他慢慢移动着自己的目光,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酒瓶和易拉罐,像是垃圾场,感觉这似乎并不是自己造成的。目光继续顺着阳光移动,一只没有衣服遮挡的,被阳光照射的刺眼的脚踝映入眼帘,它被眼前的大床遮挡住,只露出一双腿可以看到,裤脚被卷了起来,露出了白色的脚腕。尼尔突然惊慌起来,他想要看清全貌,又不敢面对,身体僵直,像是被固定在了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脚腕,因为他认得那双鞋。在一瞬间,脑海中在开始努力地回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尼尔将身体慢慢从床上移开,那具尸体的面庞、身体,也慢慢在眼前呈现,当看清的瞬间,他不禁抱头大叫:“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尼尔马上冲到尸体前,跪在地上,拍打着马特的脸,一边大叫:“马特,醒醒,醒醒。”虽然他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转头看着那扇破了一个大洞的门和满地的木屑,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枪,似乎一些记忆的片段突然浮现出来。他瘫坐在地上,瞳孔似乎在晃动,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晃动。这是自己做的吗?他不断地问自己,他唯一能够想起的一幕,就是尼尔踢开门的一声巨响,和头被埋在枕头下,全身不能动弹的马特。尼尔疯狂地看着周围,寻找那个记忆片段中的枕头,然而地上没有。他迅速地爬到自己的床边,因为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看着床上那个自己抱着它做了一个如此温暖的梦的枕头,这确实就是记忆中的那个,眼泪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胃也开始翻滚起来,他奋力拖起疲惫的身体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前开始呕吐。

一觉醒来,眼前的情景却如此的让人害怕,就像死神在一瞬间夺走了一切,包括自己的灵魂,只留下一具躯体。尼尔跪在马桶前,不停地咳嗽、呕吐,吐出来的也只有一些黄水和混合在一起的粘稠的唾液,这种感觉让他喘不过气,也觉得如此的肮脏,他脱掉外套、解开领带,统统扔在了地上,坐在那里拼命地喘着气,像是稍微停顿就会窒息而死。就在此时,一个东西也从脱掉的衣服里掉了出来,摔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金属的声音。尼尔开始寻找这声音的来源,他慢慢把身体移动过去,这个东西很小,但反着冰冷的光。尼尔伸手将它拿了过来,摆在眼前,竟然是一个手术刀的刀头。为什么会有这个,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衣服里,这不正是和那把在录影带中出现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手术刀一样吗。尼尔的心开始不安地颤抖起来,零散的记忆也开始浮现。记忆中,这个刀片是自己很早以前放到身上的,是在划开乔治的眼皮、嘴唇之前就已经在自己的身上;他看到乔治从一辆车里出来,微笑着看着自己走过来,而那辆车里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就是霍华德太太的女儿;他看到一个下雨的夜晚,自己从家里出来,去了那个神秘的电话亭;他看到那个小巷对面的咖啡馆,其实自己早已去过,而且很熟悉;他看到自己一个人坐在金尼的酒店房间里;他看到那个被猫拉扯的梦里,在梦里看到的那一双腿,最后并不是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而那张脸就是自己;他看到不久前马特抽搐的身体。这些突然出现的记忆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本能地将手中的刀头扔了出去,然而它却从墙上又弹到了眼前,他慌张地捡起来扔进了马桶,猛按了几下冲水开关,盯着刀头随着水流在眼前消失不见。

尼尔不敢走出卫生间,房间里的景象和记忆中的那一幕让他无法接受,只是恐惧地看着卫生间的门外。

尼尔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扶住水池支撑着身体,拧开水龙头,把水开到最大,用力地把水往脸上和身上泼。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幕让他更加恐惧,他在一瞬间竟然不认识了镜子中的人到底是谁,感觉如此的陌生又让他害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原本已经很苍白的脸在此时显得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尼尔扶着门框,走到屋里,身体靠在墙上,在地上笔直的躯体正瞪大着眼睛,空洞地望向天花板,像是看着这间空旷的房间。尼尔快速地走到床边,把被子、床单,所有在床上的东西,除了那个枕头,统统拽下来扔到马特的身上,把他盖住,他不想再看到这具尸体,也不想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睛。

这张大床像是被剥开皮的动物,鲜红色的床垫裸露出来,上面只剩下一个白色的枕头的尼尔僵硬的身体。

尼尔坐在床边,颤抖的双手点上一支烟,抱着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不断出现的零散的片段让他的安全感一点点的消耗殆尽,原本的自己也随着那些可怕的记忆而变得越来越模糊。

过了一会儿,尼尔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安静到就像时间都被停止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平静,明明马特的尸体还在身边,不久前还在为那些涌出来的片段而感到恐惧,而此刻,让他想起了曾经工作了一整夜,拿着咖啡杯看着早晨刚升起的太阳一样的感觉。

尼尔走到了尸体旁,把盖在上面的被子和床单拿起来,重新工整地铺到了床上,开始整理起了房间,地上的酒瓶、木屑、垃圾,统统清理干净,地板的每一寸他都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家具也是一样,与此同时,他发现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在桌子与墙壁的夹缝中,这不正是自己那个时候给塞西莉亚的吗,原来她并没有拿。尼尔把钞票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整个房间经过了尼尔的整理,焕然一新,又回到了当初马特第一次来他家时的样子,除了地上的一具尸体和破掉的门。

尼尔走进卫生间,脱掉所有的衣服,并捡起仍在地上的上衣和领带,统统塞进了垃圾桶里,打开热水器,准备把身上也清洗干净,已经多久没有洗过澡,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身上曾经的香水味已经变成了一股让他接受不了的臭味。他面对着那张刚才让他感到恐惧的镜子,而此刻镜子里的脸却没有刚才陌生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自信。此刻的他是如此平静,平静到空洞,这一切的举动是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身体认为应该这么做。

走出卫生间,尼尔从衣柜里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好后,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尸体发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无论何时,维多利亚总能让自己认清方向,或许也像马特说的那样,她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这是尼尔此刻唯一在头脑中出现的事情,他捡起地上的枪,放到自己身上,然后把马特拖到床上,和睡前一样,把他的身体笔直的摆放在床上,像是在摆放一个木偶或者玩具,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整理好后,尼尔便出了房间,去了维多利亚住的酒店,出门前,他不忘再回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马特,隔着卫生间的墙壁,也只能看到一双脚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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