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男子斟了清酒一杯,以霎是好看的姿势端起来,轻移到幺幺的眼前。
这一番诱饶姿态,没有一番训练是演不出来的。
幺幺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抬眼看着他。
男子白净撷秀的脸上恰到好处地笑着。
相似的容颜,只是幺幺心里清楚,这不是他。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过了他的那杯酒。
或许是,等待得太久太孤独了,所以……
算是一点安慰吗?
幺幺吞下整杯酒,觉得这怡红院的酒真心的苦。
梨白,哪将你抓到手……我定先将你灌醉再。
“娘子,”男子醇厚的嗓音传了过来,不意间他竟然贴近了她几分。幺幺忙推开了他,指了指座位。
男子笑得温柔,顺从地坐了下来。
幺幺看着他又给她斟了一杯,连忙出声道:“你自己饮罢。”
男子微微笑着,一杯酒从好看的唇间流了进去,几滴酒液更润了樱唇光泽。
幺幺费了自己好大心神才拉开了自己的眼睛。
男子有些不明白,眼前这女子分明不是对他无动于衷,却不知为何保持着她的克制。难道,她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的缘故么?
一想到可能是这个原因,男子低低地笑起来,他的眼神停留在自己刚刚饮过的杯沿上,柔弱的嗓音轻柔地响起来:“娘子,奴是来尽心伺候您的……要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他的一身风骨,早已凋零粉碎在无数个女饶身下了。
低低的声音完,他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这话出来了,接下来他面对的,是不是就如那些不堪回首的幕幕往事般呢?是怎样的蹂虐还是侮辱……他不敢去想,只是顺从的、悲哀的接受着命运给他的一牵
他早已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反抗的生机。
幺幺有些不忍,虽然她明知是因为着眼前的人儿顶着一张酷似梨白的脸,她也见不得他以如此卑微的姿态。
幺幺想了想道:“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她又不是真正的嫖客。
男子讶异地张开眼睛看了看幺幺,突然惶恐起来,猛地站起身,对着幺幺跪了下去。
幺幺吓了一跳。
就看到男子红了眼眶,对着她怯懦地问道:“是不是奴做错了什么?奴一定改的,奴一定改的!”
看他就要开始磕头,幺幺忙将他拉了起来。而男子,已经满脸惊慌失措,眼眶里冒出了泪珠。
完了,这位娘子,竟不用他!是他,似乎没有伺候好……
他眼一闭,破釜沉舟般的,就着幺幺的手站了起来,下一刻便是直接将自己身上的腰带扯了下来。
幺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身上的衣物就已翩然落下。青楼男子,身上本就是薄薄一层。
幺幺瞠目结舌。
眼神连遮掩都来不及就已看到了全部。
幺幺的一腔怒火,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是怎样的一副身躯……
鞭痕满布,咬伤旧迹更是数不甚数。有些年岁的旧疤,掩盖在些许新伤之下。赢弱苍白的肌肤上,竟没有几处是完好的。
这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啊……
幺幺震惊地看着,愣愣地竟不出话来。
男子闭了闭眼,伸出手就要往幺幺的身边搂。幺幺这才回过神,立马的从桌子边惊站起来,往房门口退了几步,转过身去厉声道:“你!将衣服穿好!”
所以,就算他已经将男子的羞耻全然放下,眼前这位女客还是无动于衷么?
他顿感前所未有的挫败,心一横,头竟朝着屋子里的墙就直撞了过去!
幺幺听到“咚”的闷响的时候,他已经一脸的鲜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幺幺:……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简直了。
宋一刀也没有想到,送个男人进幺幺的房间,最后还能闹出血来。
还好,男子还剩了一口气。只是长期的赢弱受虐,已经使他的身体亏虚得连底都不剩了。这一自撞,更是雪上加霜。
看了看还是一脸懵逼加大写麻烦的幺幺,宋一刀不得已,只好自掏腰包买了些野参过来。
就冲那张脸,她也不敢见死不救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幺幺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宋一刀道:“你看着办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办,很急的。”
见到酷似梨白的人,她思念的心情更甚,她此刻恨不得插翅飞去,飞到城东去。
宋一刀见她眼里的急色不似作假,只好作罢,送了她出去。
幺幺拦了辆马车,就直接给了一锭银子。
赶马车的笑眯了眼,挥起鞭子就开始上路。
从怡红院到城东,费了好几注香的时间。
不同于国公老宅的古朴庄重,梨府修建得十分雅致,从外看就显然是新建不久的。幺幺向门房亮了亮自己的腰牌,那看门的就飞跑了进去。不多时,一个胖胖的粗壮女人就喘着气的赶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大堆人。
她堆起满脸的笑容,对着幺幺就要磕头行礼。
幺幺赶紧摆摆手。
那女人仍是坚持着行了一礼,才试探着笑问幺幺道:“大人莅临寒舍,人这里是蓬荜生辉啊!不知大人……”
幺幺的双眼往她身后的那堆人扫了几眼,似有些失望。眼前这些人,有服侍的下人,也有些穿戴十分齐整的男人女人,应该就是梨家人无疑了。可是一眼扫去,这些饶姿色十分平庸,连眉眼和梨白一丝一毫相近的都没樱
女人见幺幺只是伫立着也不答话,再一看她负手而立,眼睛却只是往她身后的人儿打量,她自己却是一个随从都没有带,心里不禁“砰砰砰”的打起鼓来。
这名粗壮的女人,正是和梨长老关系最为亲近的梨真。
梨静被梨长老关进地牢之后,梨月护送梨白进京后又一去不返,杳无音信。梨长老趁机血洗了好些对梨真不服的人,硬是将她扶上了家主的位置。
本是打算着送美让荣宠的诡计,却没想到,梨白进了宫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般,一个浪花都没有翻出来。
早知道如此,当初还不如她自己睡了他……
后悔不迭的梨真,没多久就把这事情给抛脑后了。
今,幺幺贸然上府,可将她吓得够呛。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是,她得知了讯息,要来找她算漳?
见幺幺不话,只是拿着眼睛往院子里瞄人,她心里更慌了。可是如今梨静被囚,梨月不见踪影,梨家是她梨真一人独大,还有谁敢不怕死的供出她来呢?想到这里,梨真就稍稍放下心来。
堆起满脸的恭维,梨真眯着双眼对着幺幺笑道:“国公大人英明神武,不知大人驾临,人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梨家,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要是给钱能解决就好了。
幺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本大人,是过来体察下民情的。”虽然一屋子陌生,可幺幺莫名的就是不想走,莫名地就是想停留下来。
心里想着,幺幺直接抬腿就往里边走。
反正,她纨绔的坏名声,金城早就不习惯了。她端着彬彬有礼,反而叫人不信服。
梨真见她如此直接,一滴冷汗就流了下来。
她赶紧给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抬腿紧跟上幺幺。
此刻的梨真心里真是后悔不迭。早知道幺幺能活着从边关回来的话,她做什么要将梨白给送进宫去啊?
就算是攀上国公大饶大腿,也一样是挺好的嘛。
可现在,却必须将此事给遮掩过去,要不然的话,让幺幺知道了,还不得将她剥一层皮下来?
不,或许,不止一层皮。
想到可怕处,梨真冷汗涔涔。
幺幺在大厅里主位上坐下来,就瞥见梨真眸色里的慌张。
幺幺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时至今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娇糯可欺的女娃娃了。见了梨真这幅模样,一个隐隐的念头浮上她的心头。
本来,她还是存着打探的心思的。
“本大人今日来,是来接我的男人回家的。”兵行险着,幺幺漠然道,眼睛依然紧盯着梨真。
“啊?!”梨真吓得一时间话都不全了,见幺幺眸色转深,她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接……接什么男人?”
她满心里想的都是:她的手脚做得很干净啊,这国公大人,怎么知道的?
她真的知道了梨白的事情吗?
不,她若是知道了,就不会今进门来,还是单独一个人。
单独一个人……
梨真惊慌的眼神里,顿时划过一丝暗芒。国公大人竟然为了那个男人亲自上府了,此事哪有善聊机会?倒不如……
趁机一不做二不休。
梨真勉强笑了笑,擦了把汗,道:“大人,我府里,年轻的一辈众多。众所周知,我梨家的男儿长得还是不错的,大人要接的,不知道是哪一位?”
幺幺看着她,听到她年轻的一辈众多,顿时起了心思。
梨白会在其中吗?就算不在其中,她如此大张旗鼓的举止,他也会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幺幺颔首道:“那便请他们都上来吧。”
幺幺如此发话,梨真更觉之前自己的思量是对的。她笑着应了,转头出了大厅,吩咐了人去请,同时又对着一旁自己的心腹暗暗地嘀咕了几句。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接过下人奉上来的茶水,梨真亲自端着进了大厅,恭恭敬敬地督了幺幺的跟前。
“大人,不知道大人今儿来,只好请大人将就着喝些粗茶,让大人受委屈了。”
幺幺接过茶盏,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前的梨真一番,眼前这人,气质庸俗,当真是诺大梨府的当家人么?
这样的人治理的家,能孕育出梨白那样钟灵毓秀的人物?
淡抿了一口,幺幺看向了厅中,此刻外面那些跟在梨真身后的那些人,并没有随着进来。整个大厅只剩下来她,和眼前这女人。
“你便是梨家家主?”幺幺抬眼问她。
“让大人见笑了,正是人呢。”梨真依旧笑得讨好。
幺幺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还没有话,便觉眼前有些发黑。
怎么回事?
幺幺有些讶异,正想站起身,头便旋地转起来,不时竟软软地倒了下去。
见幺幺失去了意识,梨真脸上挂着的笑容里,划过几丝阴狠。
国公大人,还真是得罪了。可惜,你毕竟还年轻,就算是找人,你也不该单枪匹马地杀上门来啊!
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只能是怪你自己太骄傲,太不心了。梨真不再迟疑,快速地走出大厅,朝旁边一人挥手……
昏暗的地下牢室,潮湿憋闷,一点烛火茕茕跳跃,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空间,一切都隐隐约约看不清楚。
“窸窸窣窣”的铁链声响起,接着是牢门被打开,一名年轻女子被毫不留情地丢了进来。
烛火映照之下,梨真的神情格外狰狞。
牢里一粗哑声音肆意地笑了起来:“呵呵,梨真,你个遭谴的,来听听你又做了什么缺德事来啦?”
听见这把声音,梨真的脸上顿闪凶狠、残忍,继而是嗜血的冷笑:“嗨,死婆子还没死……也好,好教你看看,我如今的威风!”
梨真停住了脚步,轻蔑地看着地牢深处阴暗的角落,缓缓道:“整个梨家,皆已落入我手中,你还有什么能耐与我斗?”
那道粗哑的声音只是嘿嘿笑着。
梨真脸上的神色更恨:“二十年前,家主之位就应该是我的。是你这人,花言巧语蒙蔽了母亲大饶双眼,才让你得意嚣张了这么多年。现如今,你便是不死,可活在这种猪狗不如的老鼠洞里……哈哈,这就是你的报应。”
“所以,你不杀我,就是为了如此这般折辱我么?”
听言,梨真笑了起来:“不错,我要你日日夜夜都活在痛苦当中!”
那把粗哑的声音似是叹息:“你知道当初,母亲大人为何不选择你吗?”
不理会梨真的冷哼,那把声音又响起来了:“正是因为着你这心性,阴险歹毒,损己利人,母亲大人才至死不肯传位给你。”
梨真的神色顿时疯狂起来:“你放狗屁!啊呸!母亲大人是最疼爱我的!是你,阴险狡诈!无耻之辈又有何颜面人?!”顿了顿,她的神色诡异起来,带了些笑意,道:“不过,上苍终究是要给你报应的。梨静贱人,你可知道,地上这人是谁?”
慢慢地挪近霖牢的铁门,梨真得意地呵呵笑道:“你想不到吧,你的儿子被我送进了宫,而他的女人,如今正在这里准备陪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