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珠还合浦

海棠伸手揉揉自己的脸，霁儿上前扣了门。不一会儿，一个门房伸头出来问：“你找谁？”霁儿刚想话，海棠拦住她，笑着道：“我找您家里的老夫人。”

门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掩了门，到里面请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来开了门，引着海棠她们往里走，过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进了一个偏厅，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正中，旁边坐着一位满头珠钗的姐，丫头正在给她们沏茶。

海棠抬眼看去，只见座上那妇人尖脸挑眉，发墨肤白，一双丹凤眼还留有几分娇媚，心想这应该就是姨娘了。只听门房行礼：“二夫人，人带来了。”

“就是你找我们家老太太？老太太年老体弱，如今这府里是我当家，有事你尽管跟我，也是一样的。”这二夫人。

谢三教过她：当你害怕的时候，你就微笑，别人就看不出你害怕了。

海棠福了福，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我叫程海棠，我父亲是诚程总兵，我娘曾是这里的当家主母姚瑾瑜。十五年前我被人从我娘手里抱走，如今回来认亲，还请您前去通报老夫人吧。”

只听“当”的一声，旁边那位姐的茶杯掉在地上，她花容失色，瞠目结舌的瞪着海棠大声：“这不可能！我姐姐早就死了，你竟敢来冒充！”

这二夫人潘琇莹也心中大惊，仔细打量，才发现海棠的长相，确实有七八分像夫人姚氏。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你也是十五年前的事，突然蹦出来一个大活人，随随便便就是我们府里的姐，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叫我们怎么相信？”

海棠知道她要看信物，却并不着急：“事情的始末，已经托人去宣府镇告知父亲，不日父亲回府，自然真相大白。拜见祖母之时，亦会向祖母细细明。”

“老夫人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不宜见客，再，我也不能什么事还没个因果，就往老太太跟前送。”潘琇莹推托道。她还想看看到底有多少可靠证据。

“娘！这人明明是个骗子９不赶紧打出去，跟她聒噪什么？”旁边的程香堇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亲自动手，上前把海棠推出门外。

原来，程海棠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老太太做主，抬了老太太娘家庶出侄女潘琇莹，给诚做姨娘，后来诚出了事，潘琇莹惊慌失措，害怕自己富贵不得，反丢了性命。

趁混乱，潘琇莹让车夫将夫人姚氏母子三人扔到城外野地，哪知车夫图省事，出了城就卷款逃了，使得姚瑾瑜有机会得到顾荃救治，后又被出狱的诚寻回。但她只带回了三岁的儿子程寒柏，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程海棠，却已不知所踪。

诚连降三级后，去了宣府镇上任。程夫人回府之后，缠绵病榻，加上思念幼女，不到半年就油尽灯枯，一命呜呼了。

潘琇莹暗喜自己有了扶正的机会，但诚长期在边关，一年只有一月换防轮休，见面机会极少。等她十月怀胎诞下女儿，满以为会被诚看重，扶正为夫人，可诚却一直不提。

等了几年，女儿程香堇也慢慢长大，潘琇莹也不惦记了。正房的嫡女丢失之后，家中只有一个正房公子和她这个庶出女儿，再无其他子嗣。

老太太疼她，因此，程香堇一直被当成嫡姐来养育。老太太年岁已高，潘琇莹虽是姨娘，在府里却也实权管事多年，所以，府里下人都称她为“二夫人”，程香堇也成了正经姑娘。

朝且不重男轻女，这嫡庶之分才最是差地别。嫡公子可以继承家业，庶公子就只能在成亲时一次性得一笔安家费用。嫡女出嫁有陪嫁十里红妆，庶女出嫁却无陪嫁，只能带自己攒的随身私帑。

程海棠消失了十五年，潘琇莹和程香堇早就计算着，香堇出嫁，要以嫡姐身份挑选夫婿、置办嫁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嫡姐，还不要正本归源？

程香堇今年十四岁，眼看就要人家，诚正三品的官位，自然也有大把机会高嫁。若变回到庶女身份，婚配自然下了几等，风光大嫁也成了一枕黄粱。

潘琇莹不动声色的：“认亲是大事，老爷要几个月以后才回来，我自不能做你这个主。今色已晚，不如安排你到前院休息，明日再做打算。”

“娘！”程香堇气急败坏。潘琇莹也不理她，唤来管家程立，正要安排。海棠肃色道：“我一个女子，住在前院多有不便，容易惹来闲话，还请您另行安排！”

潘琇莹压住心中怒火：“那你今晚就暂时住在西厢房旁边的偏房吧！程管家，带她过去。”

海棠没再什么，带着霁儿霜儿过去了。

这程府是个三进的大院子，男主人不在家，正房长期空置，东厢房是程寒柏的住处，西厢房自然就住着程香堇。潘琇莹一直是姨娘，她住在后罩房东尽头一处带院子的屋里，老夫人则占了后罩房西尽头带院子的那一间。

诚只有这一房妾，后院自然住得宽松。但她却不想白白让海棠得了名分，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落不着一点好。

老爷还没有回来，潘琇莹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