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3章 他松了口气 6
顿了顿，云染怕果果以为自己是来诈她，从兜里摸出来吴昊给她的那块手表，递到果果面前，又补充了句：“这是吴昊交给我的，说是我出事的那天，在我身边捡到的。”
果果一眼就认出那是北漠瑶的手表。
关于这块手表，半城哥是有跟她提过的，那会儿已是他出事的一个月后，他无意之间想到自己随身佩戴的手表不见了，问是不是谁帮他放起来了，当时所有人都说没有，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焦虑。
那时，她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块手表，虽然贵了些，但对于半城哥来说，不至于这般心疼。
现在她懂了，半城哥是怕那块手表遗落在云染出事的地方，从而暴露了自己。
然而，百密一疏，终究还是没能如了半城哥的愿，那块手表还真就掉落在云染出事的地方了。
这算不算是上天给的缘分？
半城哥那么喜欢她，为了给她幸福，让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她做梦都希望她可以知道真相，能和半城哥在一起。
现如今老天爷给了她这样的一个大好机会，不用她辜负半城哥，也不用她去找云染……只要她把自己看到的知道的都告诉云染，半城哥就再也不用躲在书房里抽一整夜的烟了，也不用压抑着心底的疼痛佯装没事了，更不用在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她的名字了，也不需要在梦里那么悲痛的呼喊她了……
果果想到这里，便迈步，走到北漠瑶的屋门前，输入密码，打开门，指了一下屋里：“许小姐，我们进屋聊吧。”
云染没说话，轻点了一下头，踏进了北漠瑶的家。
果果指了指沙发，示意云染坐，然后去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将一杯递给云染，另外一杯捧在自己的手里，坐在了云染对面的沙发上。
隔着一个茶几的长度，果果定定的看了云染一会儿，开口先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易果果，半城哥是我的表哥。”
表哥？原来他们是亲戚啊……可是她和北漠瑶扮演夫妻的那段时间里，她见过不少北漠瑶的亲戚，怎么没见过她呢？
果果看出来了云染的疑惑，语气温软的出声解释给她听：“我是学军医的，你和半城哥结婚的那段时间，我在国外的部队里，没能回来。”
“这也是我为什么现在会留在半城哥身边的缘故，因为姑妈不放心，怕其他的看护照顾不好半城哥。”
做完介绍和交代完背景后，果果直奔了主题，给云染讲起她所不知道的那些事。
“半城哥是被一群调皮捣蛋去河边玩耍的孩子们发现的，那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送到医院时，好几个医生都已经摇头，说他没救了。”
“我是年前回的国，敲就住在伯母家里，接到电话时，我也是第一个赶到半城哥身边的。”
“他身上有很多处伤口，最严重的是他的腿……”
纵使已经过去两个月多月了，再次回想起，果果还是被自己当初看到的画面，吓得面色发白。
“被刺了三刀，因为在都是细菌的水里泡过，肉翻开了，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云染的唇瓣，明显的哆嗦了几下，她没说话，静静地望着果果，等着她后续的话。
果果边回忆边叙述，她说的很慢，偶尔想起来什么的时候，还会补充一句。
因为一夜没休息，她有些累，声音并不高，但好在她吐字清晰，足够云染听的清清楚楚。
她每说的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凌厉的匕首，刺进云染的血肉里。
“最后抢救半城哥的人，是一个老医生，手术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
“半城哥腿上的伤口，缝了足足三十七针。”
“他因为伤得太严重，手术结束后，人依旧是昏迷的。”
“他腿上的伤，并没有因为医生的处理好转，反而开始发炎，开始流脓，医生处理了一次又一次，给他吊了一瓶又一瓶的消炎药，伤口那么反反复复了大半个月，终于开始愈合。”
“也是那个时候，半城哥终于有醒来的迹象了。”
“最高兴地莫过于我姑妈，她看到半城哥的第一眼，就呜呜的哭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的说半城哥吓死她了，我姑父也落了泪，刚醒来的半城哥，整个人有些茫然，他冲着一屋子的人，挨个看去，看到最后，他终于出声了……”果果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云染。
女孩的手紧紧地握着衣襟，整个人的坐姿僵硬而又死板。
果果稍停了几秒钟，才继续开口：“……他只说了两个字，暖暖。”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定，果果清楚地看见，云染的身体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他醒来没多大一会儿，就又睡了，第二次醒来后的他，比第一次精神好了很多，他估计已经回想起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他问了句，暖暖现在还好吗？”
“为了让他安心，伯母本想请你过来的，是半城哥不让，最后是半城哥的司机，偷偷去你上班的地方拍了你几张生活照拿给他看，他才终于安心了。”
“他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开始康复，可他腿部的神经却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他无法下地走路，寻遍所有名医，还是无济于事，最后他只能靠着轮椅出院了。”
“半城哥的脾气一直都很好，但出院后的他，脾气变得更好了，他逢人都微笑，姑妈本来很担心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后来就渐渐的放了心，我也跟姑妈一样这样认为的，直到我有天，看到半城哥用力的掐自己的腿，我才知道，他只是为了让大家安心而已，其实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忽然不能走路了。”
“还有好几次，他坐在轮椅上，下意识的想起身，结果却把自己摔的鼻青脸肿。”
“从那之后，半城哥的身体素质变得很糟糕，容易感冒，容易发烧。”
“每次昏迷的时候，他都会喊你的名字。”
“暖暖，暖暖，一遍又一遍……”
有眼泪从云染的眼角流了出来，越落越多，果果停了下来，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云染：“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继续。”云染抽泣了一下，开口说话的舌头，因为太过于悲伤，有些打结，声音抖得不成调。
“以前的半城哥，喜欢交际，喜欢打牌，喜欢唱歌，喜欢和一群朋友天天在外面聚会，腿残废后的半城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开始不爱出门了。”
“他每到半夜三点，准会醒来，他盯着手机，一动不动的看，可却从不去碰手机。”
“开始我真的很纳闷，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游戏里是和你有来往的，他想要上游戏找你，可是他怕自己会斩不断情绪拖累了你，所以他就那么极力的压抑着自己。”
“哦，对了，你等我一会儿……”果果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起身，冲着书房走去。
大概三四分钟后，她拿了厚厚的一叠纸，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将那些纸递给云染，然后回到自己刚刚坐的沙发前坐下，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她有些口渴，举起水杯，喝了小半杯水后，才冲着云染继续出声说：“你也看到了，那些纸上，都是他手写的笑话，那都是写给你的……”
那一段时间，她每天都盼着他的笑话，她总是盼不来，为此心神不宁。
她以为他就那么舍弃了她和他无意之间建立下的默契，原来没有，他一直都记着，只不过他用另外一种她不知道的方式记得而已。
她明明昨晚已经哭了很久了，可眼泪还是决了堤，如同珍珠一般，簌簌的砸落在纸张上。
“你还记得，我们前不久在蛋糕店碰上的那一次吗？”
“我看见你的时候，整个人愣了愣，那是因为我一眼就认出你是我以前的表嫂。”
“之所以会认的，是因为，我很多次看到半城哥盯着手机里你的照片发呆，走神，他好几次用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眉眼就那么温柔了下来。”
“你瞧我，讲的有点乱，我还有别的东西要拿给你……”果果再次起身，去的不是书房，而是主卧，出来时，她怀里抱了好几个礼盒，“这是半城哥给你准备的礼物，有情人节的，有新年的……只不过他没有送出去而已。”
“还有……”果果说着，就环顾了一下房间，看到阳台地上的那张纸还在，就走过去，弯身捡起，拿给云染：“这是昨天下午，半城哥写的。”
大的暖暖，小的暖暖，字迹公正的暖暖，笔法潦草的暖暖……云染咬着唇角，哭出了声。
“其实我一直很想去找你，把这一切都讲给你听，是半城哥不让我去的，我问他，为什么那么傻？”
“他说，很早之前，在他决定退出你的世界时，他喜欢你，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很早之前，在他决定退出你的世界时……云染想起，她在丽江偷听到北漠瑶和吴昊的那些话，还有她被蒋芊芊在酒吧里为难的那一晚，他带她回家，他以为她睡着了，对她轻声细语倾诉的那些心事，以及在她和北漠瑶没有任何关系后，零度为她做的那些点点滴滴的事……
云染眼泪流的更猛更多了，将她整张脸都浸湿了，她隔着水雾，冲着果果张了下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果果望着云染，主动又开了口，她张了张嘴，忽然发现什么不对劲一般，改口问：“我可以喊你暖暖姐吗？”
云染轻轻点头。
果果继续开口：“暖暖姐，我不知道你和半城哥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半城哥一直都很懊悔，他说他亏欠了你太多，他还说，他是真的很想对你好，没想到最后却害的你心理生了病……”
心理生了病……云染狠狠地皱了一下眉，想起一年多以前，她为了父亲，迫不及待去求他，他对她很是绝情，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零度帮了她。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零度就是北漠瑶，也没想太多，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北漠瑶从她的世界里退出了，零度进来了她的世界。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改变，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了她那时心理出现了问题？只是，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云染用心的回想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有一晚在北漠瑶的家门口等他等的晕了过去，第二天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里，当时她有问过医生，是他把她送到医院里的，那会儿他和她水火难容，她根本没想太多，就离开了医院，然后去看心理医生……该不会是他根本没离开，一直都守在医院的旁边，然后跟着她去了心理医院吧？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和北漠瑶还有零度发生了转折。
她的猜测一定没错，他一定是因为她心理生病的缘故，知道她和北漠瑶不能有任何的关联，所以才偷偷地救了她的父亲，然后在工作上给了她那么多帮助，就远走他乡去了美国。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不求回报的为她付出了……
“暖暖姐，就算是半城哥有错在先，我也希望你不要再怪半城哥了……”
云染整个身体都处于剧烈的颤抖之中，她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全身疼的无法忍受。
她听见果果带着恳求的话，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吃力的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嘶哑的问：“他呢？”
云染没给果果回答的时间，语气有些激烈的就又开了口：“他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她要去见他，立刻去见他！
她要告诉他，她早就不怪他了，她在不知道他因为她受伤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她不要他为她的那些着想，她只要他和她在一起，不管他现在是什么模样，她就要他们在一起……
“半城哥前天晚上接到你的电话后，心情一直很不好，一整晚好像都没休息，然后昨天下午发了高烧，晚上我才发现的，现在他人在医院里，我回家，是帮他拿换洗衣物。”
……
云染和果果抵达医院，已是上午九点钟。
从电梯出来，云染和果果对望了一眼，然后两个女孩才一前一后迈着步子，走向了北漠瑶的病房。
病房门半掩着，北漠瑶已经醒来了，里面隐隐的传来他和医生的对话声。
尽管一切真相不是果果告诉的云染，可对云染全盘托出了那么多事情的果果，还是有些胆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着勇气抬起手，推开了门。
听见动静的医生和北漠瑶，不约而同的转头，冲着门口看来。
医生识得果果，友好一笑，“易小姐，您来了。”
“罗医生好。”果果回了一抹浅笑，打过招呼后，就看向了北漠瑶：“半城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了很多。”北漠瑶开口的声音，温柔轻缓，说完，他还冲着果果绽放了一抹柔和的笑，然后指了指病床旁边的椅子：“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赶紧进来坐。”
果果“嗯”了一声，依旧停在病房门口，没进来。
北漠瑶望着她的眼神，漫出一层疑惑，他刚想开口问果果出了什么事，果果就用力的吐出了一口气，“半城哥，有人找你。”
说着，她就一鼓作气的让开了门口，伸出手，拉了一把站在自己身后的云染，将她推进了病房里。
北漠瑶看到云染，瞬间愣住。他目光直直的和云染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从她忽然出现的震撼中醒过神来，随即就看向了站在云染一旁的果果。
女孩微垂着脑袋，用力的咬着唇角，手还拼命地揪着衣襟。
从小到大，只要果果心虚，就一定会是这幅模样。
云染出现在他的病房门口，而果果还这么忐忑不安……北漠瑶下意识地又将目光落在了云染的脸上，因为刚刚愣神，他没留意到她的神情，此时他才看清，女孩的眼睛红肿的厉害，显然是哭了很长时间，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疼惜和难过，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就往他腿上飘一下，然后眼底就漫起了一层雾气……
只是短短的一瞬，北漠瑶就明白了过来，猛地转头，带着怒气的瞪向了果果：“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果果被吼的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躲在了云染的身后。
她这幅反应，让北漠瑶的怒气更胜了：“易果果！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去打扰她吗？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果果抬起手，紧紧地抓了云染的衣襟，小声求救的喊了句：“暖暖姐。”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北漠瑶忽的抓起床上的枕头，冲着果果砸了过来。
枕头擦过云染和果果的耳边，摔落在楼道里。
云染将从站在门口，就一直盯着北漠瑶瞧的视线收了回来。
她转身，递给果果一个安抚的笑，轻声的说：“你先回去休息。”
果果飞速的点了点头，连声“再见”都没跟北漠瑶说，将手中拎着的东西一递给云染，就撒腿跑了。
云染弯身，捡起地上的枕头，踏进病房。
一旁站着的医生，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识趣的说了句“我还有别的病房要查，先走了，有事喊我”，就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伴随着医生将房门关上，整个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云染装作没看到北漠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视线，先将拎来的衣物和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将枕头上面的灰尘拍了拍，走到病床边，将他的身体撑起来了，把枕头塞在他的身后，好让他躺的更舒服。
处理好枕头后，云染走到桌前，将带来的早餐摆放在病床上的桌子上，然后拉了一个椅子，放在床边，坐下，端起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用勺子搅拌了两下，舀了一勺，递到了北漠瑶的嘴边。
北漠瑶没张嘴，还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染。
云染将勺子往北漠瑶嘴边又靠近了一些，看他还是没要吃的迹象，便出声说：“先吃早餐吧，吃完，我们再聊。”
北漠瑶依旧没有反应。
云染没将勺子挪开，又开口说：“我想我们一时半会儿聊不完，我也没吃早餐，所以我们都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再好好聊，好不好？”
北漠瑶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仍是没开口吃粥的意思。
画面变得有些僵持，在云染举着勺子的手开始有点泛酸时，北漠瑶的睫毛轻轻地闪了闪，沉默了良久的他，终于开了口：“暖暖，你走吧。”
云染低了低头，随后将勺子收了回来，放回碗里，摆在桌面上，她没理会北漠瑶的话，径自的开口说：“那好吧，我们聊完再吃饭。”
“暖暖，你跟着我没有好日子过的，走吧。”北漠瑶顺着自己刚刚的话，往下说。
云染像是没听到北漠瑶的话一般，伸出手，在北漠瑶的枕边找出他的手机，直接抓了他的大拇指，在指纹感应出按了一下，等到屏幕解锁后，滑动了两下屏幕，找到她和他玩的那款游戏，直接点了进去，然后将屏幕反转，对上了北漠瑶的视线：“其实我在丽江，偷听到了你和吴昊的对话，那时我就知道，你就是我现实中想见的零度。”
“暖暖，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北漠瑶了。不管你从果果那里知道了些什么，都忘记吧。”
“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在现实认识零度，就像是，我搞不懂我明明很讨厌你，明明恨死了你，可在我知道你是零度后，我却没有因此厌恶零度，反而却总想着跟你打电话，甚至我在小爱那里知道你要去美国定居时，我还跟个傻子一样，大半夜穿着高跟鞋步行走到你的公司楼下。”。
“暖暖，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为你变成这副模样，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吧，你我之间，就这么算了吧，从此以后，彼此互不相欠，相忘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