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8章 他松了口气 1
踏进电梯，云染生怕自己下一秒会怯场一般，飞速的按了北漠瑶公寓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关上，云染凝望着不断递增的红色数字，指尖情不自禁的加大了拎着包的力道。
随着“叮咚”的一声响，电梯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云染踩着高跟鞋，迈着平稳的步子，踏出电梯，走到了北漠瑶的家门前。
她盯着眼前熟悉的门看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按上了门铃。
悦耳的铃声，响了好一阵儿，门后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云染的心跳和呼吸，瞬间停了下来，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开始冒汗。
伴随着脚步声的消失，门后传来了门把被拧动的声响，随即沉重的红色防盗门被推开，一张娇俏可爱的小脸，从里面探了出来：“请问是谁呀？”
云染瞬间愣怔，过了好几秒钟，她的眼底，才出现女孩的倒影。
开门的是下午坐在北漠瑶车里的那个女孩。
此时的她，应该是刚洗过澡，身上只穿了一件浴袍，乌黑的长发，湿哒哒的披在脑后，发尾还滴着水珠。
这么晚了，她居然还在北漠瑶的家里，而且还是这副模样……
云染仿佛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浑身冰凉彻骨。
女孩大概也没想到这么晚来敲门的人会是她，神情闪现过明显的错愕，盯着云染，半天没说出来话。
楼道里的气氛，陷入了一团诡异的安静之中。
因为迟迟没有声音传出，声控灯熄灭，光线略显得有些昏暗。
屋内的北漠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看果果开门后，没了动静，就随口喊了声：“果果？”
果果回神，冲着屋里的北漠瑶应了一声，然后对着云染甜甜的笑开：“你是来找半城哥的吗？”
果果没等云染回复，就让开了屋门：“进来吧。”
说着，她就打开了鞋柜，从里面拿了一双女式拖鞋摆放在了云染的面前。
云染稍微拉回了一些神思，冲着果果很轻的说了句“谢谢”，进屋，换鞋。
云染跟着果果还没走进客厅，北漠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果果，是谁来……”
最后一个“了”字都没发出来，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文件的北漠瑶，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抬起头，往玄关处扫了一眼，在触及到云染的身影时，他到嘴边的话，蓦地停了下来。
“半城哥，是找你的。”果果回完后，转身，看向云染，指着沙发开口：“请坐。”
随着果果的话音落定，北漠瑶从云染忽然到来的诧异中清醒过来，他飞速的伸出手，从一旁扯了一条毛毯，盖在了自己只穿了一条运动短裤的腿上，遮掩住狰狞可怕的刀疤。
“请问你要喝点什么？咖啡，果汁，还是白开水？”果果没坐，站在一旁，像是女主人一般，礼貌热情的冲着云染又开了口。
“不用了，谢谢。”云染勉强递给了果果一个微笑。
果果没再说话，望了一眼北漠瑶面前已经空掉的杯子，弯身，将杯子拿起来，进了厨房。
很快，果果就折了回来，手中除了刚刚拿走的北漠瑶的杯子外，还多了一个粉色的瓷杯，她先将北漠瑶的杯子放在原处，然后才将粉色的瓷杯递给了云染：“喝点水吧。”
云染双手接过：“谢谢。”
果果冲着云染微微一笑，还没开口，坐在沙发上的北漠瑶，就先出了声：“果果，你去卧室把头发吹干净，别着凉了。”
又在拿她挡枪，去卧室，不是明摆着让云染误会他和她关系匪浅吗？果果的脸上浮现了一抹不高兴。
北漠瑶冲着果果轻蹙了一下眉心，开口的语气，依旧温润轻柔，带着几分宠溺和呵护：“乖，听话，快去。”
果果当然明白他蹙眉的意思是什么，他是让她配合他演戏，她想到晚饭前，他和她说的那些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噘着嘴“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北漠瑶的卧室。
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的云染，心底泛起一抽一抽的疼，她的面色都有些发白。
曾经，她被蒋芊芊欺负的那一晚，他也用那样温柔呵护的语调和她说过话呢，现如今，这些宠溺，都成为了另外一个女孩的了。
果果离开后的客厅里，寂静的有些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北漠瑶才将手中摊开的文件合上，转头望向了云染，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来找他，的确是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
可前提是，她并没有撞见那个叫果果的女孩。
他们都住在了一起，她在上楼之前，想好的那些“你现在还喜欢不喜欢我”之类的话，让她还怎么问出口？
北漠瑶等了一会儿，看云染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膝盖，迟迟都没出声，就又开了口：“嗯？”
“什么？”云染抬起头，冲着北漠瑶诧异的问了句，随后就想起他刚刚的话，然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就“哦”了一声，然后就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她紧张的指尖抓了抓衣衫，然后想到两个月前，他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来给她送药，然后就情急之下开口说：“我我今天见到你，忽然想起，春节那会儿，你给我买过一盒胃药，我，我”云染越说，就有些越难以启口，一盒胃药，不过才十几块钱，这根本不构成她亲自登门的理由，可除此之外，她根本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还没给你钱。”
比起她的局促不安，北漠瑶却显得格外从容，很坦然的“喔”了一声，似是一点也不觉得她这样的借口有多蹩脚。
云染打开包，从里面抽了一张二十元，放在了茶几上。
她看北漠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过了会儿，又出声：“那晚，我本来是要等你的，但是后来出了点事”
云染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北漠瑶，发现男子神情很淡然，似是对她那晚出了什么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一般，她嘴里正说的话，就停了下来。
北漠瑶以为她说完了，冲着她轻轻颔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这样啊”，然后就没了后话。
原来，他是真的对她出了什么事，一点也不感兴趣。
云染难受的胸口一抽，险些喘不过来气。
客厅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安静，着实没什么可说的云染，在无声中硬撑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只能提出道别：“那个，我没什么事了，先走了。”
“嗯。”北漠瑶利索的应。
云染起身，北漠瑶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要送客的意思。
她拎了包，在原处站了两秒，准备转身离开时，终究没忍住，像是打探喜讯一般，顺口问了句：“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吗？”
关于他的一切，她从来都没上心过，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主动问起有关他的事情……北漠瑶的后背，紧绷了一下，手下意识地就落在了自己不能动弹的那条腿上，换做从前，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可现在，他有的只剩下满满的无可奈何。
不管她刚刚只是纯粹的好奇，还是因为她在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他，比以前更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
北漠瑶望着云染眼睛，温润干净，过了会儿，他轻轻地点了下头，没开口，只是用嗓音“嗯”了一声，承认了下来。
心，像是被最锋利的刀子，生生地割过一般，疼的云染身体轻轻地椅了一下。
她冲着北漠瑶，笑着说了句：“她长得挺漂亮的，恭喜你了。”
北漠瑶垂下眼皮，浅笑着没出声。
云染感觉到自己眼底酸疼的厉害，她一刻都不敢多呆，匆匆的又说了句“再见”，然后也不等北漠瑶有所回应，就转身冲着门口快步的走去。
还没到玄关处，眼泪就已经充满了眼眶，她不敢抬起手去擦眼泪，视线模糊的找了自己的鞋子，蹲下身，手忙脚乱的开始换鞋，鞋带系了好几次，都没系好，她干脆放弃了，直接站起身，推开门，她还没迈步，鞋带就散了，不小心踩到了鞋带，然后整个人就被自己绊倒，狼狈的趴在了地上。
云染疼的眼泪冒的更厉害了。
听到动静的果果，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先着急的喊了声“半城哥”，随后看到不是北漠瑶，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往玄关处走去，在看到摔倒在地上的云染时，她急忙跑了过来，弯身扶起云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因为眼底有泪，云染没敢去看果果，只是低着头晃了晃脑袋，然后低声说了句“没事”，不等果果开口，又补了句“我先走了”，就抽走了胳膊，一瘸一拐的冲着电梯处走去。
“你的脚是不是扭伤了？”果果看出了异样，追了两步，问。
“没事。”云染背对着果果，回了两个字，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电梯门打开，云染踏进去时，转头，往北漠瑶的屋门口看了一眼，面对她刚刚的摔倒，他依旧纹丝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要起身过来询问的迹象。
眼底酸涩的更厉害了，云染怕自己失控哭出声，飞速的蹿进电梯里，按了关闭键。
……
果果一直等到电梯下行，才转身回了北漠瑶的公寓，关上门，往客厅里走了几步，视线就落在了北漠瑶的身上。
男子看似很平淡，可他的手，却将毯子揪的皱巴成了一团。
果果看的于心不忍，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落地灯上，轻声开口说：“她摔得好像挺严重的，脚腕应该拧到了，走路看起来都有些吃力。”
北漠瑶没说话，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最后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抖的厉害，应该是哭了。”果果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声的说。
北漠瑶依旧是那副默不作声的样子，可果果眼角的余光，清楚的看见他用力抓着毛毯的手，开始哆嗦了起来。
果果动了动唇角，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转身冲着餐厅走去，准备拿药给北漠瑶吃。
她刚打开药品，还没取药，就听见“砰”的一声传来。
果果愣了愣，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急忙将药品放下，急匆匆的跑出了餐厅，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北漠瑶，已经不见了，她连忙往沙发旁跑了两步，看到倒在地上的北漠瑶，她担忧的喊了声“半城哥”，还没冲上前去搀扶北漠瑶，北漠瑶就已经用胳膊撑起了上半身，吃力的冲着落地窗前爬去。
“半城哥，你在做什么？你要拿什么？可以告诉我啊！”果果蹲下身，想要去拉北漠瑶的胳膊，北漠瑶却用力的甩开了她，将她甩的险些蹲坐在地上。
“半城哥！”果果急的眼泪险些蹿了出来，她再次凑到了北漠瑶的身边，刚准备扶北漠瑶起来，爬到落地窗前的北漠瑶，盯着窗外，全身打了个颤，忽然不动了。
果果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望去，看到云染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蹲坐在路灯旁。
因为楼层高，看不清她的肩膀是不是在哆嗦，但那副模样，明显是在痛哭。
果果收回了搀扶北漠瑶的手，过了片刻，才冲着北漠瑶的脸上望去。
男子温润的眉眼间，染满了痛苦和落寞，他明明难过到了极致，可他盯着楼下的女孩，最后却低低的笑出了声：“我想送她，可我站不起来，她摔倒了，脚腕扭伤了，我连去扶她都做不到，她现在哭的那么伤心，而我也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
“呵……”说到最后的北漠瑶，又轻笑了一声，那笑，落在果果的耳朵里，更像是悲伤的哭泣。
果果眼底一红，“半城哥，我帮你下去看看她……”
“不用了。”没等果果起身，北漠瑶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去把我手机拿过来。”
果果照办。
接过手机的北漠瑶，盯着楼下的云染看了一会儿，才解锁屏幕，点开了通讯录，他指尖滑动了好一会儿屏幕，最后就停顿在了吴昊的名字上。
从他腿行动不便后，他和以前的所有朋友，几乎都断了联系，尤其是和云染有关的，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腿废掉了。
若是没有下午和她的不期而遇，他想，或许这一生，他都不会和吴昊有联系了。
北漠瑶轻叹了一口气，快速的点开了吴昊的电话号码，编写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她脚受了伤，不能开车了，你来接她一下吧，地址是……”
编写完地址，北漠瑶点了发送，他怕吴昊不相信，又举着手机，冲着楼下的云染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等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发送已成功的字眼后，北漠瑶就退出了短信，他像是知道接下来吴昊会给自己打电话一般，直接按了关机键，结果还没出现确定已关机这样的提醒，吴昊的来电就进来了。
北漠瑶没接，直接点了确定关机，然后将手机放在了一旁。
果果推来了轮椅，他在果果的帮助下，坐在了轮椅上，他没着急回客厅，而是依旧待在阳台上，盯着楼下的云染看。
吴昊来的比他想象中快很多，他站在云染的面前，蹲下身，不知道和她聊了些什么，然后云染便被他抱起。
清楚地看到这一幕的北漠瑶，手用力的握成了拳头，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吴昊抱着云染渐走渐远，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底，他依旧怔怔的盯着他们离去的那条路看。
他这一生，没羡慕过任何人，若是非要找一个的话，那真的就只有吴昊了。
他们在一起时，他羡慕吴昊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她身边。
他们分手后，他羡慕吴昊和她有过十年的美好回忆。
现如今，他依旧羡慕，羡慕吴昊可以照顾她，而他却像是一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半城哥，吃药了。”刚刚离开的果果端着水杯，拿着药丸，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北漠瑶将神思收了回来，冲着果果浅笑了一下，接过药，塞入嘴里，然后端着水杯，狠灌了一口。
他喝药的速度有些猛，呛到了自己，然后就伸着脖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半城哥，你没事吧？”果果急忙伸出手，轻轻地拍向了北漠瑶的后背。
北漠瑶依旧在咳嗽着，没能说出来话，只是冲着果果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好。
咳嗽止左，北漠瑶又喝了两口水，才将水杯递给了果果。
果果端着水杯，折回餐厅，洗好水杯，放回原处，从餐厅出来后，她想推北漠瑶回主卧去休息，结果刚到他身后，整个人就静了下来。
北漠瑶坐在轮椅上，垂着眼帘，正盯着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在看。
她清楚看到，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坠落下来，砸在了他腿上的伤疤上。
打开车门，吴昊将云染放在副驾驶座上，帮她系好安全带后，才抬起眼皮，望向了云染。
女孩面色苍白的有些吓人，紧闭着的眼角，有着湿润，不断地往外溢。
吴昊呼吸微窒了一下，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才开口说：“我先送你回家，等会儿再过来帮你把车开回去，好吗？”
从蒋芊芊绑架事件过后，云染对吴昊，虽不熟络，但也不似之前分手时那般拒之千里，所以她在听到吴昊这句话时，没反对，也没睁开眼睛，只是无声的轻点了一下头，伴随着她的动作，有泪珠顺着面颊滑落下来，砸在了她的衣衫上。
吴昊盯着云染胸前，被眼泪打湿的那一小块衣衫，静看了几秒，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上了车。
发动车子时，吴昊透过车窗，往北漠瑶公寓所在的那栋楼看了看，才踩着油门，冲着云染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上，两个人没任何的交谈，偶尔车子停下等红灯时，吴昊透过后视镜，会往云染那边瞄一眼。
他接到北漠瑶的短信，匆匆赶来时，女孩蹲在地上，正哭的伤心欲绝，她哭了那么久，眼睛都哭肿了，可还有着眼泪，时不时的从她眼角里无声的流淌下来。
吴昊的手，忍不住的握紧了方向盘，一种说不出来的疼痛，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异常难受难忍。
半路经过药店时，吴昊停车下去买了一瓶红花油。
车子停稳在云染的楼下，吴昊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座旁，他刚打开车门，还没伸出手去抱云染，云染就先开了口：“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自己上去就好。”
吴昊伸到一半的手，硬生生的停住，他眉眼清明的盯着云染静看了两眼，将手缩了回去。
云染忍着脚腕扭伤处的疼痛，下车，然后一瘸一拐的冲着楼里走去。
在上台阶时，她险些摔倒，跟在她身后的吴昊冲上前，搀扶了她一把，她没看吴昊，淡淡的说了句“谢谢”，就抽走了胳膊，继续往楼里走，吴昊不放心，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进屋，云染因为脚腕疼得厉害，脱鞋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在她第二次倒吸一口气时，一言不发的站在她身后的吴昊，直接将她凌空抱起，踏步走到沙发前，将她放在上面，然后蹲在她面前，动作轻缓的将她鞋子脱了下来。
他刚想握住她的脚，去看她的扭伤程度，云染就将脚往后缩了缩，吴昊紧抿了一下唇，当做没看到她的抗拒，强势的握住她白皙的脚丫，不顾她的挣扎，再三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伤到筋骨，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从兜里摸出红花油，拧开瓶盖，刚准备倒入掌心，帮她揉捏一下，云染就出了声：“我自己来吧。”
吴昊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对上了云染的眼睛。
“我自己揉一揉就好了。”云染又开口强调了一遍。
吴昊握着红花油的指尖，微微加大了力道，骨节突兀了起来。。
他的眼底有着一股隐隐的怒气在跳动，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许温暖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垂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