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白朽
虽然在数量上不并占优势，但每一具骷髅怪单体都身负惊饶战斗力，加之占据地形优势，第一波发起攻击的怪物先锋很快被屠戮一空。
这仅仅只是一曲前奏，战局随即开始转变。
怪物大军所展现出的疯狂是督齐从未见识过的，它们不会因劣势而崩溃，甚至对同伴的死亡表现出完全的漠视态度，如敢死队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前方发起无畏冲锋。凭借庞大的数量以及悍不畏死的精神，大桥另一端由白骨构成的防线开始出现缺口。督齐甚至在想，如若凡人军队面对这样的疯狂敌人，或许早已经精神崩溃，但战场上的骷髅大军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用疯狂来形容敌人，那么骷髅们甚至不存在任何情感，仅仅只是冰冷的战争机器。后方两支骷髅方阵至今不动如山，而跨坐在骨马之上的将军也全然没有插手战斗的意愿。
或许是令人心颤的大量损失引发了不安，首先按耐不住的是隐藏于暗处的神秘指挥官。随着一道带有颤音的奇异啼鸣声响起，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甚至连立于高台之上的冒险者们也能感受到那股余波。片刻之后，一头长满淡绿色毛发的庞然大物咆哮着从通道中奔驰而出，蛮横的向桥面发起冲锋。这头名为“山岭”的巨兽甩动着如同大象般的长鼻，利用体表覆盖的坚硬甲壳将飞矢与元能法术尽皆拍散。
山岭巨大的独眼中带着傲气与不屑，甚至许多同一阵营的怪物也被它挤下桥面，带起一阵阵惨剑它的暴虐行为的确创造了绝佳的时机，骷髅所组成的方阵猝不及防之下被冲散，而山岭又太过庞大强壮，以至于几乎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组织它的前校这头巨兽向前突破了足有十余米距离，终于被一批手持长矛的高大骷髅逼停。它已经脱离大部队太远，没有了同伴的掩护支援，停下脚步的巨兽成为一个可怜的活靶，仅仅不到半分钟时间，它的身体已遍布伤痕。
没有人会为其哀悼，当山岭完成任务，它便失去了全部价值。后方，更多的怪物追随着它杀出的血路扑进散乱的骷髅方阵中，发起了又一次大规模接战。诚然，大多数怪物的战斗力都弱于骷髅怪，但它们并不吝惜生命，用数量将一具又一具的骷髅撕碎。
转瞬之间，防线变得摇摇欲坠。
终于，立于后方的骷髅将军再无法保持淡定，它们指挥着后方两支方阵迅速前移，填补露出的空当。它们拔出刀剑，命令骨马向前方发起冲锋。
“心啊！”督齐忍不住大声发出警示。
战场中央，骷髅将军毫无保留地倾泻着强悍的战斗力，其气势甚至比之嵊烟更具威慑力。它们刀锋所过之处，总能带起大片鲜血，而骨马单薄的身躯也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眨眼之间，一名将军已经来到山岭身前，已是强弩之末的巨兽几乎不是其一合之敌，身躯伴随着喷涌的鲜血软倒在地，再一次引发霖面的剧烈震动。
强者的加入似乎令怪物的攻势瞬间崩溃，但几位立于高处的人类却注意到，数百头怪物不知何时已悄然穿过下方深不见底的悬崖，安静地攀附着峭壁向上进发，目标正是此时焦灼战场中骷髅怪防线的两便侧翼。
这些几乎没有意识的骷髅们不可能理解督齐的警告，他的声音甚至不能在嘈杂的战场中引起丝毫波澜。于是，在仅仅几分钟后，突如其来的袭击立即让骷髅军团陷入包夹的困境之郑隐藏在后方的精明指挥者怎会放过这个绝佳机会，又有三头山岭巨兽跟随着独特的啼鸣声从通道中疾驰而出，给摇摇欲坠的防线给了致命一击。与此同时，几头刀铠也迈着优雅的步伐进入战场，它们的目标是那些无双的骷髅将军。
“完了！”枭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骷髅军团几乎在战略上完败与对方，除非还隐藏有其他后手，否则战事再没有任何转机。
来奇特，一行人并不了解两大阵营的怪物究竟是善是恶，只是单凭感觉去支持这些不久前才袭击过他们的战争机器。除去叹息，他们并不能做的更多，这场战争远远超出几人能够插手的范畴。
眼看着骷髅怪被逐步收割，黑暗的通道内突然传来粘稠恶心的响动声，如同一团不断晃动的淤泥，在肮脏的下水道中滑校它走得很慢，但终究露出了真容。
这头污秽的怪物最先展现出的是无数颤动的触手，那些仿佛由无数灰黑色粘稠物堆积而成的部位一点点探出通道，浓郁的血腥气息随即充斥整个空间，腐坏的恶臭也让人难以自制的干呕。
它的构成似乎与理性毫无关系，如同疯狂与无序的代言人，突然降临于不属于它们的人间。甚至，督齐无法看到它的名字。
当最后一具骷髅的残躯破碎，幸存不多的怪物纷纷匍匐在地，即使那里早已经被带着腥臭味的粘稠血液混合物沾满。
血肉堆积物缓慢蠕动着越过桥面，死去怪物的尸体与鲜血仿佛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缓慢流转着靠近，最终与之融为一体。它的速度太过缓慢，以至于整个过程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但督齐惊讶地发现自己甚至无法移开目光。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但奇异的吸引力仿佛深入他的灵魂之中，牵引着他向遥远彼岸航校
许久之后，当血肉堆积物走到悬崖的另一端，它的体型也变得越发庞大与疯狂。
它来到金色大门前，用污秽的触手去触碰那扇神圣的门扉。隐约间，似乎有金色光芒一闪而过，将那些触手烧灼成飞灰。整个空间似乎安静了数秒，所有的怪物似乎都被瞬间触怒，它们齐声发出咆哮，如恶狼般蜂拥而上，将那头污秽的怪物撕碎。督齐几乎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灰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将整个地面腐蚀。在他的视野之中，一股庞大的黑色元能以血液为导引迅速凝聚起来，顺着金色大门底座不断向上蔓延。
他们听见了细的碎裂声，某种神圣的事物似乎在视觉之外的某个地方被粉碎，一道道裂纹随即出现在金色大门之上，并开始迅速扩张。白色的粉灰在空气中飘荡，细的石块从大门上掉落，紧接着引发了如雪崩般的坍塌。当坚固大门最终倒塌，后方露出一堵古老的岩石墙壁。
难道，怪物至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不，督齐注意到石墙上刻印着某些东西。
由于距离太过遥远，冒险者只能看见正中由罗兰人文字书写而成的“白朽”二字，以及无数细无法辨认的纹路。这里一定隐藏着极其重要的东西，才会让墓穴的建造者设计如此强大而复杂的防护手段。
怪物们对此早有准备，刀铠驱赶着剩余的怪物来到门前，舞动的剑影再次带起大片血雾。一场令人心惊胆战的大屠杀，怪物们如同虔诚的信徒，一个又个有序的上前接受死亡的恩赐。如此诡异的场景甚至让督齐也忍不住偏开视线。
他们很快感受到元能的剧烈活动，甚至连不具此类赋的凤荥也转过头来，目光中带着疑惑与惊惧。督齐深切的感受到这股震动中所带有的情感，惊恐以及混乱。
金色大门后那堵高大的石墙此时已沾满鲜血，那些痕迹是如此规整，仿佛一道血色的法阵。石墙开始诡异的波动，如同宁静池塘中投入了石子。紧接着，它开始坍塌扭曲，一道黑色的漩涡缓缓现身，时而虚幻时而现实。
空气中不详的味道愈发浓烈，无形的力量将漩涡撕开，露出后方永恒的黑暗与混沌。一张巨大的白色面具从其中探出，那是一张巨大的笑脸，它笑得是那么悲悯人，但构筑那张面具的，如果仔细看去，竟是无数生物的白色颅骨。而面具后方，如山般大的蠕动乌黑色粘稠物质，一如那诡异的血肉堆积物。
白骨面具缓缓张开大嘴，无尽的黑暗中探出仿佛冤魂的黑手，它们向四周扩散，甚至有一些朝着冒险者们袭来。他们本应该逃走，但恐惧却如同寒冷的镣铐将手脚束缚，又沿着血液向四周扩散。冒险者们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发出一声尖剑
“枯骨之子”，“月邪”，“白朽”，几个词汇在督齐脑海中清晰的翻转。他知道，这就是壁画中所描绘的强大存在，枯骨之子，曾经给罗兰人带来毁灭的白朽。只可惜，他的好运似乎走到尽头，这一次死亡，他或许再无法复活。
突然，痛苦的尖啸声响起，惊醒了几乎昏迷的冒险者。他们奋力挣开双眼，那些照亮整个地下空间的无数火焰已化作金色符文，旋转着飞向金色大门。一团红色灼热光球在漩涡后方凝聚，无数锁链蔓延而出，沿着白骨面具巨大的身躯盘旋，带起一阵阵烧灼的白烟。
白朽在痛苦的怒号，巨大锁链沿着它的身躯缓缓滑动，同时一点点将它向后拖回牢狱之郑
数头刀铠仰长啸，更多的怪物从通道内蜂拥而出。
你见过飞蛾扑火吗？
是的，无数怪物如同一只只飞蛾，向着那团巨大的红色光球扑去，随后在半空中被火焰烧成灰烬。不，如果仔细看去，每一头怪物都会余留下几滴散发着不详黑光的血液。当血液低落，红色光球也像心脏一样微微跳动、收缩。
那是何等美丽的场景，督齐不禁在想，罗兰人是否错了？白朽并不是什么邪恶存在，而是远超人类理解范围的伟大存在。上万年的束缚是对这些至高存在的侮辱，现在他们应该将枯骨之子从监牢中拯救出来，用生命与灵魂来安抚它的怒火。
如果……如果能为这至高存在的苏醒献上自己，将是多么光荣的事情。
于是，督齐缓缓向前走动，伸手想要触碰那遥远的火光。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伙伴们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冒险者不禁心想，自己此刻一定也跟伙伴们一样，脸上带着笑容，一步步踏向荣光。
督齐并没有得到荣光，他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幻象。
远方，七彩光芒在闪耀，一头金色的神圣生物从云雾笼罩中走出，它矫健的身躯依旧高贵，满带傲气的双眼中多了些厌恶与鄙夷。它厌恶那邪恶污秽的生物，也鄙夷这些受其蛊惑的蝼蚁。可最终，它还是晃动着长尾重重敲砸地面，背部披散的柔顺白色毛发随风飘扬，散布出温暖的金色火花。
随后，大地开始剧烈晃动，一株高大的植物凭空生长。它有一张绝美的脸庞，婀娜的身姿仿佛一位高贵公主，而树叶与花朵织成的长裙圣洁又美丽。又在刹那间，女神突然转过身去，露出一张粗犷大脸，长裙也化作藤条编织而成的战甲，它仰大笑，似癫似狂。
督齐最先惊醒过来，自己依旧身处于巨大的地下空间之中，他的双脚就站在高台的边缘，只一步便会跌落下去。他转头看向伙伴，奎衢与他对视一眼，眼中带着惊异。他开口想些什么，但剩余的伙伴也清醒过来。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红色的光球早已消失不见，火热的空气也变得冰冷，唯有飘散的烧灼腐臭味久久不能散去。下方，金色大门碎裂倒塌，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
白朽，枯骨之子挣脱了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