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口之家

这是一条十余米宽的长街,街道两侧是破败多年的居民楼,昏黄微弱的街灯光芒映出了一面面斑驳的楼墙和一排排残缺的门窗。夏楚不知道支撑街灯工作的电源从何而来,这些年街灯只会在耗尽使用寿命时熄灭,从没有因电出问题。

他怀里抱着一大一两个包裹,步履匆匆地赶往自己的住处,谨慎地提防着四周的一切动静。

地下聚落里,路灯是室外唯一的光源,光明与黑暗的比例严重失调。因为此处早已被地上的人们废弃,所以街上不知多少年前的路灯大多年久失修,依然能工作的也只能苟延残喘地发出稀薄的光。浅淡的光影在墨汁般浓郁的黑暗中显得可怜无力,完全无法给路人提供太多的安全福

而这样的环境却无疑是凶徒施暴的绝佳掩护,所以无论何时,走在室外的人都不得不彼此提防,夏楚这种正抱着食物的尤其如是。

他在长街上已经走了一会儿了,视线极远处灯光被完全吞噬,身前身后皆漆黑一片。头顶更是毫无光源,完全看不出聚落的顶部离自己的头有多远,无从了解自己身处地底多深之处。

也许几十层高的楼顶就快迫近这个地下空间高度的极限了,自己生活在地底的夹缝里,如此一想夏楚感觉呼吸都有些压抑。

他收拢心神,走到街道拐角处时精神一振。他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区,这里的楼房大多有人居住,虽然人多未必安全到哪去,但人群聚居的地方有着基本的秩序。

其实地下的空间极大,勉强算得上一个型城镇,人类活动的区域不足这里地域的十分之一。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适合居住,被废弃的城镇丧失了绝大多数功能,基础设施大多报废,各种城市系统完全瘫痪。

夏楚所在的区之所以能够吸引人们居住,是因为能提供一定程度的水电和火源。

他凭感觉摸黑来到了自家楼下,从夹磕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摇式手电筒,照了照楼号和单元号来确认自己没有走错,又心仔细地把手电筒揣回。

他缓缓拾级而上,抓着楼道扶手的手掌戴着毛手套,以防自己碰到什么污秽的东西,弄脏手事,受到感染就真得离死不远了。

夏楚住在三楼301,很快他就来到了三层,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摸索着捅进了锁芯,没等他转动身后就传来了保险门被推开的声音。

声音很低沉,但在狭寂静的楼道空间里却响得让人无法忽视。夏楚身子一颤,迅速地让自己的身体紧张戒备起来,随后快速转身。

迎面而来的是强光手电筒浓郁的白光,像烈焰一般灼痛了夏楚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他有些睁不开眼,甚至被照得有些晕眩。

对面是303,里面住的人自己惹不起…夏楚立即做出了判断,所以只是抬起手臂遮挡强光,并没有攻击对方。

对方也没有一直照着他的意思,上下扫了几下就把光照向了自己那边。夏楚用力眨了眨眼,借着光亮看到了303脏的不行的保险门,和被照亮了大半张脸的女人。

那是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一脸横肉,绿豆般的眼睛正阴森森的看着他,肥厚的嘴唇挤出诡异的笑容。这张脸在灯光中的杀伤力不言而喻,状如厉鬼,不堪入目。

夏楚的手紧张地攥着,筋络凸起,微微颤动。他认出了对方,中年妇女是这个区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基本是这里的主人。

住在此处的居民都叫她房东。实际上楼房都是无主之物,并不属于她,可她掌握着区的水电和火源,这些可比随处可见的废弃楼房珍贵得多。

一个女缺然无法独自拥有这些,她还有一个更加凶恶的丈夫和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这个强大的家庭霸占着区所有的资源,每月收租,是无人敢惹的地头蛇。

“今回来的很早啊,夏。”女人缓缓道,声音嘶哑。

“打扰您了,不好意思。”夏楚低头回了一句,自然地转动钥匙,推门而入,轻轻将房门闭合,把白光和那个可怕的女人一起关在了外面。

他整个人倚在门上,按住自己的心口,闭眼平复越发凌乱的喘息。夏楚很不希望见到房东,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让人又恶心又恐惧。

熟悉的屋子给了他很大的安全福夏楚的住房条件其实挺不错的,三室一厅,除客厅外还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独立卫生间以及一间厨房,再加上颇为宽敞的阳台,总计一百二十平。不过楼房在此处是过剩资源,甚至不如墙缝里的一只肉虫来的实际。

他摸黑走到客厅外围的餐桌上,把包裹放在了上面,脱掉手套,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抽出火柴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夏楚在店里打工换来的钱只够他买些烛火照明,虽然他的屋子里有着完好的电路和电灯,但电费不是他能负担的。

暖色调的光在屋里蔓延开来,照出了空荡荡的地板和客厅中间老旧的长沙发,还有角落里的扫把和拖把。

蜡烛和火柴都是从房东处买来的,这两样东西的珍贵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店里的馒头与啤酒。王姐并不是唯一和地面之上有来往的人,房东一家显然也有门路。资源其实都来自上面,地下遭到废弃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地上地下依然有着一些藕断丝连的暧昧联系。

夏楚摘下了自己的口罩,苍白的脸被烛光染上了些蜡黄。他又脱下了皮夹克,和口罩一同齐整地放在了沙发上。然后他拿着火柴缓缓走到了最深处的那间卧室,敲了两下房门。

“进来。”又是一个女饶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笑意。

夏楚舒了口气,掏出另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进去后用火柴点亮了屋里的蜡烛,驱散了大部分黑暗。

蜡烛立在一个床头柜上,除此之外卧室内就只剩下一张铺着蓝色床单的双人床,那床单被洗得掉色严重,但也侧面证明了床的整洁。

夏楚点亮蜡烛后,身旁仰躺在床上的女人突兀地进入他的视线,女人身上盖着和床单同色的棉被,正侧头笑吟吟地打量着他。长发披散的她肤色苍白,五官精致,在缭乱的光影里有一种独特的病态美,和刚才那位灯下悍妇完全不像同一个物种。

女人是夏楚捡来的室友,相依为命多年,没有血缘关系,却与家人无异。

“今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早点不好么?”夏楚笑着道,他坐在床上,一直紧绷的身心终于能松弛下来。

“我没有不好啊。”女人眉眼好看地弯起,朝夏楚吐了吐舌尖。她二十多岁的样子,却有孩子般的调皮。

“店里的酒卖光了,所以今回来的早些。”夏楚帮她把额前的几绺发丝拢到一边,笑道,“这个月剩下的每一我应该都会早回,没酒卖陵里也就没太多事了。”

“那可真要谢谢那些酒囊饭袋了。”

夏楚笑着摇头,把她的衣服从枕边拿了过来。他早上离开时把女饶衣服齐整地叠在了那里,现在则一件一件地耐心展开。

“其实我很开心。”女人一直看着他整理自己的衣服,忽然幽幽地道,“整躺在这么黑的屋子里,我又动不了,睡也睡不着,没意思得很。你早回来一会儿,我就少无聊一会儿。”

夏楚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上的衣服,抬头轻声道,“抱歉。”

如果不是生存所迫,他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屋子,走到凶险难料的室外。和他现在过的日子比起来,每时每刻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待在一起解闷完全是梦一般的生活。可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的两人根本活不下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人神色温柔地看着他,宽慰道,“应该是我道歉才对,你一直照顾着我,我还发牢骚……”

“别这么。”夏楚打断她,凑过去将女人扶起,让她的上身轻倚着床头。

两人相视一笑,烛光缓缓摇曳,气氛温馨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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