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个秘密
“我受方大夫人之恩才得以来这玄真观,”观主着,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惋惜之意,“方大夫人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我原先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事难得倒她,却不想……”
不知是骨子里的随性还是没有将她当外人,开始自称了一声“贫道”之后,她便再也不曾自称“贫道”了,如此话,倒似是与她相交的好友一般。
乔苒在她面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我姨母怎么样了?”
“不知道。”观主着摇了摇头,而后向她看来,“她托我收留你,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
乔苒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什么话?”
“她让你莫要管她的事。”观主着瞥了乔苒一眼,略一踟蹰,又道,“还有后半句,若是你执意要管,记得莫要进京,不要去长安!”
乔苒一怔,脑中倏地一下闪过好多念头:但那些念头太杂,以至于她再次去想时,已经抓不住了。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乔苒看向观主,起身朝她施了一礼:“女知道了,多谢观主提醒。”
观主点零头,看向她:“还有什么事?”
她是个爽快人,乔苒自也不扭捏,摇头:“若是有事,女会来寻您的。”
“好。”观主应了一声“好”,抓起被她丢到一边的拂尘,甩了一记,正色道:“贫道就不留你了,乔施主请便吧!”
又开始自称“贫道”了,乔苒会意,道了一声“多谢观主”便转身向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便见到几个道童冲了进来。
“观主!”
“观主!”
……
道童们七嘴八舌的喊着:“玄香喝的符水,我也要!”
“我也要!”
观主眉心跳了跳:“怎么回事?”
拿袖子捂着脸躲在道童们身后的玄香悄悄抬起头来。
这一下,倒是让已经踏出殿门的乔苒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阳光下,玄香的脸蛋仿佛剥了皮的鸡蛋一般:白白嫩嫩的,纵使五官不够出彩,却也看起来分外可人。
素日里的玄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成日在外跑的欢的玄香晒得有些黑,又因贪嘴,偶尔脸上还会冒出一两个疙瘩,这一下倒是让所有人都惊讶到了。
观主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仿佛并不意外,随手抓了几张符给那些道童,口中却道:“皮相乃身外之物,莫要执着!”
虽口中严厉,但行事起来却温和的很,乔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心道应是个外冷内热的主了。
得了符的道童们高高兴心跑开了,经过她身边时还会依样画葫芦的作揖喊一声“乔施主安好”。
到底还是孩子,哪能如大人这般真的做个世外之人?乔苒摇了摇头,正要走,却再一次被观主喊住了。
“乔姐,”观主向她看了过来,眼神微妙,“符是我亲手画的,有多少用处我最清楚,玄香喝的那碗符水到底怎么回事?”
乔苒怔了怔,昨日发生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闪过,她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缓缓回过头去:“我不知道。”
观主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半晌之后笑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便直了。乔姐,我不知道那碗符水怎么了,但一定与你有关。”
“何以见得?”乔苒神色不变。
这副神情落在观主眼中,她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乔姐身上有秘密。”不过不等她话,观主又道:“能让黎老太爷不顾克亲的名头也不惜让最疼爱的孙子的亲事来求娶,这个秘密还是藏起来的好。乔姐自己明白这个道理那是最好的。”
“我还以为黎老太爷与黎氏那些辈不一样,”话已至此,乔苒也懒得再掩饰了,只是有些唏嘘,“原来并非如此。”
“人之常情罢了。”观主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不用钱财来解决?黎家又不是缺钱。我了解方大夫人,她如此护住你一定有她的原因。五年前那一次,黎老太爷给的东西也足够有诚意,这才打动了方大夫人。”
只是没想到黎氏后辈反对,老太爷一急之下中了风,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如此来的话,我还要多谢他们?”乔苒笑了笑,不置可否。
观主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只切记把秘密藏好了。”
乔苒点头,目光落到她身边那些翻烂的医典上,顿了顿道:“我还以为观主会让我帮忙。”
“董大老爷那种人还用不着你的秘密,”观主道,“我已经有办法了。”
乔苒这才施礼告辞,这一次倒再没有被叫住,她顺着来路回了自己的院。
许是解决了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一连几日,乔苒都睡得很踏实,见此红豆才熄了去找观主理论的念头,准备趁着这时候,多为她做几件衣裙,好让大家看看自家姐可比那什么黎大姐好看多了。
这想法乔苒只觉得好笑:红豆从某些方面来与自己仿佛全然两个极端,这种她以往觉得无聊至极的想法在红豆看来却仿佛大的事一般。
观中日子平淡安逸,暂且不。
山下的金陵城却已悄然开始热闹了起来。
又见一群贵女自府中走了出来,才从外头回来的黎辰上前施了一礼,口中叫了几声“姐姐”,一双眼睛笑眯眯的朝她们望去。
若是不知道这个人秉性的,光看这人畜无害的外表,不知有多少人要被他骗了。
那几位贵女矜持的朝他笑了笑,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这态度可与对黎大姐与黎三公子的态度完全不同。也是,就算黎辰相貌生的不错,可这样一个整日里美人长美人短的纨绔子弟,就是他姓黎,也最好离得远些,免得出了什么事不清楚。
贵女们的态度,黎辰不是不知道,却并不在意。
他大步走入府内,问了一声“大姐呢”,当即便有人指了黎大姐的位置。
黎大姐此时正在自己的屋内挑衣裳,见黎辰也不敲门,也不着人通禀就这么走了进来,不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来做什么?”
同样是亲弟弟:三弟是人中龙凤的话,六弟就是条虫,也不知怎的差距这么大的。黎大姐对自家这个六弟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大姐,”黎辰唤了一声黎大姐,讨好的为她倒了被茶水递过去,“您喝茶。”
黎大姐并未接过他这碗茶水,只冷笑了一声,抬眼看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乔家那个呆傻的老大上门找了你好几回了。怎么,看上那个扫把星了?”
黎辰“嘿嘿”笑了两声,道:“还是大姐懂我……”
“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叮谁都可以,唯独这个不校”黎大姐着,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她让我觉得恶心。”
“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你懂什么?”黎大姐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压抑的怒火,“我就是死,也不会让我黎家的人和那个女人有半点交集!”
黎辰知晓不动她了,顿时沉下脸来扔了茶杯,转头走了。
“姐。”一旁的侍婢忙上前将茶杯拾了起来。
“扔了!”这尖锐的声音吓了侍婢一跳,实在没有想到一向话轻声细语的自家姐也会发出如此刺耳的声音。
黎大姐并没有在意侍婢的反应,只是拿帕子缓慢又用力的擦拭起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阴翳。
“真恶心。”黎大姐忽地缓缓开口了三个字,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阴影处。
阴影处仿佛站了一个女孩子:她花容月貌,眼神不屑而倨傲的望过来。
“谁知道是不是事先得了风声装装样子的?毕竟这世上多的是欺世盗名之辈!”那女孩子笑声愉悦而得意,“黎大姐我胡乱猜测,我的猜测有理有据,可不胡乱……还有,黎家当年到处宣扬我姨母骗婚,亲口提及此事的可是黎老太爷,你们所言所行与黎老太爷背道而驰,处处矛盾,阳奉阴违,偏又自持德行高尚,也不知哪来的脸,真是好一个‘至孝的金陵典范’!”
“哗啦——”一阵声响,桌上的青瓷茶盏砸到了墙面上,黎大姐忽然冷笑了起来,指着墙角怒骂起来。
“你算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老六再怎么混账也不是你这滩烂泥能染指的!”
“不要脸的贱人!”
……
屋内侍婢跪了一地,瑟缩着不敢话。
待骂够了,黎大姐这才坐了下来,向一众侍婢们望去。
“起来吧!”她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柔温和,言笑晏晏间清丽而出尘“让人看了以为我苛待你们呢!”
“奴婢不敢。”侍婢们垂头的应声道。
黎大姐嗯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们,声音中动了几分欢喜与期盼:“今儿初几了?算算日子三弟快回来了吧!”
代巡视巡按苏城不久即将抵达江南府了,官员队伍中有不少年轻官员,黎兆也在随行之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