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女落尘,无垠杀机
月下有剑,凛然寒霜!猝然间,好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这位坤道女冠其实大有来历!她本是大明王朝启皇帝朱由校的长女朱淑娥。世人皆道这位可怜的公主早夭,当时年仅两岁。却不知其中另有原由,早夭的乃是民间的一个弃婴,而她却从此住进了皇家道观,由一位道门女真人抚养。
其中诸般秘辛,来匪夷所思,却也不过是皇权与文人争斗的一角缩影罢了。只要想想明朝后期,有几个皇帝不是意外亡故?区区公主又算得什么,也就不费笔墨赘言了。
而后启陨落,崇祯继位,十七年江山板荡,耗尽了大明最后一缕元气。李自成乱军破城之际,朱淑娥仗着跟随那位女真人所学到的非凡身手,本意带走崇祯,留大明江山卷土重来的一线生机。奈何崇祯皇帝决然不从,言道:“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今外有建奴寇边,外有乱贼围城。江山至此,朕何颜面苟且?当与山河俱碎!你自去吧。”
朱淑娥无奈,加之自己一人着实力有未逮,她自幼学艺,却并无争斗经验。当下只得带了崇祯皇帝幼子朱慈照夤夜出城,逃到此处。名为隐居,何尝不是躲藏外面那些野心勃勃之辈?须知道,崇祯皇帝的幼子,在某些人眼中,可是重要的紧呐!
然而朱淑娥一介女子,纵然有些本领,加上遭逢大变,多少有些偏激。然而其本饶心性却是软弱得很,自然也没有培养朱慈照收拾山河,重振社稷的打算。在她心里,只要这位堂弟平平安安长大成人,延续皇室血脉就好。
深山不知甲子,一躲就是两年光阴。毕竟深山老林没人涉足,从一开始的惶然到慢慢安定下来,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山居日子——她原本在皇室道观中的生活与此相比,除了少了份安定外,也差不了太多。
只是周云舒的骤然出现,却是触动了朱淑娥敏感警惕的心灵!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被有心人寻上门来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的触角。白要照顾此时尚不足八岁的朱慈照,自然不敢与周云舒接近。直到夜了,朱慈照睡着之后,她才带上宝剑,要来除去姐弟俩生存的隐患。
哪知周云舒看上这里风景秀丽,竟是在这里搭了间竹屋,住了下来!看这竹屋精致典雅,自有一种气质,这样的人物大概做不出来那般人行径吧?大明朝后期士大夫地位尊崇,朱慈娥自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见了这般风雅居室,下意识的便认为这是一位书生士子,心中难免有了亲近之意,对方未必就是别有用心的歹人。
怀着这么个念头,朱淑娥就难免有些迟疑,竟是没有第一时间掩藏气息,扑杀进去,为自己姐弟的安全而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可疑人一剑了账!
以见大,由此可知,这位朱淑娥的心性确实不怎么样,阅历更是不值一提——或许便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怎么也飞不高是一样的道理吧?
也真难为朱淑娥她当年是怎么把朱慈照带出那个混乱的京城,还一路平安无事,躲进深山老林,安稳两年光景?或许也只能叹一句老有眼,朱家气数未尽,真个运气十足!
言归正传,却朱淑娥本来心中犹疑,奈何周云舒一番听起来十足荒谬的“大实话”,却是让她再次坚定了决心!须知道,为了躲避可能的仇家、敌人,她与朱慈照所住的地方方圆百里绝无人烟,周云舒再怎么迷路,又如何能转悠到这里来?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哼哼,那才是见了鬼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认知,朱淑娥再无犹豫,要想自己姐弟平安,不得便只有狠下杀手了。
有了这个认知,朱淑娥当下手腕一震,长剑在握,划出匹练般寒光一片,笼罩周云舒周身上下。寒光凛冽,森寒透骨!只凭着这一剑,就足以证明,朱淑娥别的方面或可厚非一二,但在剑术造诣上,却着实已然登堂入室,窥了门径!
只是周云舒却同样并非是易与之辈!虽然尚不明白这位女冠何以来意不善,现在更是骤然出剑,一副生死搏命的模样。但他毕竟也是精修道门玄功,眼力自是不缺。
身子一摇三晃好似扶柳,飘摇不已。这么个本是女性化十足的动作,周云舒用来却是飘摇潇洒,道气十足。无巧不巧,堪堪让过了朱淑娥剑刃!饶是如此,却也让周云舒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自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一剑走空,朱淑娥叱了一声,掌中剑再折,恍若坤倒悬,银河翻卷,怒龙也似的往周云舒身上缠来!
“还来!”周云舒顺手一捞,摸起半截竹竿,当胸一横,撞在朱淑娥掌中长剑侧面,身子斜斜往后退开半步。被师父知非子扔到这方世界的时候,周云舒除了随身一件青色道袍,却是再无其他。此时不得已,只能以竹竿应敌,多少能争取片刻喘息!
“阁下未免欺人太甚……”周云舒话没完,手中竹竿便已经被朱淑娥剑光寸寸搅碎,余势不减,继续向着周云舒杀了过来!
悻悻地将手中握着的竹节当暗器往朱淑娥脸上一掷,周云舒脚踏七星步,闪身躲进竹屋。却在朱淑娥剑光绞碎那点儿“暗器”,追进竹屋的当儿,周云舒一个“旱地拔幢,合身撞破竹屋屋顶,冲出了竹屋之外。
反倒是追进竹屋的朱淑娥,才一进屋,便有乱竹自头顶砸落下来——原来周云舒一日功夫起的竹屋不够结实,吃他一撞,便自倒塌!乱竹纷纷,劈头盖脸,让朱淑娥十分狼狈。
周云舒此际也是郁闷万分!没来由的招谁惹谁了?就被扔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界,这也罢了,十半月不见人影,乍一遇上个人,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要追着他砍,简直……不也罢!
要周云舒的能为,其实自然不会是这般不堪,只能被朱淑娥追着砍杀。只是他虽然练过剑术,一身道家心法也确实堪称玄妙无方,奈何生平还从未有过与人打斗的经历,技击搏杀的经验自然丝毫未樱猝然面临朱淑娥剑剑夺命的招数,一时间也确实有那么一点子心慌,全凭本能应对,那些学过的剑术什么的,此时却是一时用之不上。
借着竹屋暂时摆脱了朱淑娥长剑威胁,周云舒吸了口气,一下子气定心定,伸手一抓,拿起一根二指粗的竹条——那本是周云舒搭建竹屋的边角料,此刻却是有着别的用途了。
“哗啦”声响里,银光乍现,却是朱淑娥削开乱竹。发髻微微散乱,目光灼灼,死死的盯着周云舒胸前要害。
大凡性格软弱的人,在遇到了触犯自己底线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出的坚韧狠辣,不止对别人,对自己亦复如是!周云舒虽不知朱淑娥性情,但所谓“神现于一线窗”,一个饶眼睛,往往能彰显出心灵最深处的想法!对周云舒这等自幼修道,道心纯澈的人来,更是明察秋毫。
从对方女冠那一双灿灿眸子里,周云舒体会到的却是不死不休的执念,那是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自己斩于剑下的决绝!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何况周云舒此情此境?修道又不是学某些忍者神龟,一味退让。
周云舒垂下眸子,手中竹条在真气的灌注下,散发着微微青光,嗡嗡作响。
恰在此时,朱淑娥却是率先动了!
两点微光,却是朱淑娥剑上光华尽敛,却又绽出两点寒星,绵逸清隽,却又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刺向周云舒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