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胁狼主以命抵太平

陆迁东一晃、西一斜,便如游鱼一般,从长矛手、刀斧手间相距不逾一尺的缝隙之中硬生生的挤将过去。众蛮兵挺长矛攒刺,非但伤不到陆迁,反因相互挤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惠好双手连伸,抓住蛮兵的胸口背心,不住掷出阵来,一面向史来穆达靠近。两员大将纵马冲上,双枪齐至,向惠好胸腹刺来。

惠好突然跃起,双足分落二将枪头。两员蛮将齐声大喝,抖动枪杆,要将惠好身子震落。惠好乘着双枪抖动之势,飞身跃起,半空中便向狼主头顶扑落。

一如游鱼之滑,一如飞鸟之捷,两人双双攻到。史来穆达大惊,提起宝刀,疾向身在半空的惠好砍去。

惠好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宝刀刀背,乘势滑落,手掌翻处,抓住了他右腕。便在此时,陆迁也从人丛中钻将出来,抓住了史来穆达左肩。两人齐声喝道:“走罢!”将史来穆达魁伟的身子从马背上提落,转身急奔。

四下里蛮将蛮兵眼见皇帝落入敌手,大惊狂呼,一时都没了主意。几十名亲兵奋不顾身的扑上来想救狼主,都被惠好、陆迁飞足踢开。

二人擒住狼主,心中大喜,突见鲁明飞身过来,齐声叫道:“大哥!”哪知鲁明双掌骇发,呼呼两声,分袭二人。二人都是大吃一惊,眼见掌力袭来,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只得举掌挡架,砰砰两声,四掌相撞,掌风激荡,鲁明向前一冲,已乘势将史来穆达拉了过去。

这时蛮军和中原群豪分从南北涌上,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作鲁明、陆迁、惠好三人的接应。

鲁明大声叫道:“谁都别动,我自有话向突厥皇帝说。”蛮军和群豪登时停了脚步,双方都怕伤到自己人,只远远呐喊,不敢冲杀上来,更不敢放箭。

惠好和陆迁也退开三步,分站史来穆达身后,防他逃回阵中,并阻突厥高手前来相救。

这时史来穆达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心想:“这鲁明的性子甚是刚烈,我将他囚于狮笼之中,折辱得他好生厉害。此刻既落在他手中,他定要尽情报复,再也不肯饶我性命了。”

却听鲁明道:“陛下,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不会伤害于你,你可放心。”史来穆达哼了一声,回头向惠好看了一眼,又向陆迁看了一眼。

鲁明道:“我这个二弟惠好,乃清灵宫主人,三弟是隋燕陆公子。臣也曾向陛下说起过。”

史来穆达点了点头,说道:“果然了得。”

鲁明道:“我们立时便放陛下回阵,只是想求陛下赏赐。”

史来穆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是了,鲁明已然回心转意,求我封他三人为官。”

登时满面笑容,说道:“你们有何求恳,我自是无有不允。”他本来语音发颤,这两句话中却又有了皇帝的尊严。

鲁明道:“陛下已是我两个兄弟的俘虏,照咱们突厥人的规矩,陛下须得以彩物自赎才是。”

史来穆达眉头微皱,问道:“要甚么?”

鲁明道:“微臣斗胆代两个兄弟开口,只是要陛下金口一诺。”

史来穆达哈哈一笑,说道:“普天之下,我当真拿不出的物事却也不多,你尽管狮子大开口便了。”

鲁明道:“是要陛下答允立即退兵,终陛下一生,不许蛮军一兵一卒越过唐突疆界。”

陆迁一听,登时大喜,心想:“蛮军不逾唐突边界,便不能插翅来犯我隋燕了。”忙道:“正是,你答应了这句话,我们立即放你回去。”

转念一想:“擒到狼主,二哥出力比我更多,却不知他有何求?”向惠好道:“二哥,你要突厥皇帝甚么东西赎身?”

惠好摇了摇头道:“我也只要这一句话。”

史来穆达脸色甚是阴森,沉声道:“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允呢?”

鲁明朗声道:“那么臣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史来穆达一凛,寻思:“这鲁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允,只怕要真的向我出手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

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以我史来穆达一命,换得唐突两国数十年平安。好兄弟,你可把我的性命瞧得挺重哪!”

鲁明道:“陛下乃突厥之王。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更贵重的?”

史来穆达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当年女真人向我要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眼界忒也浅了?”鲁明略一躬身,不再答话。

史来穆达回过头来,只见手下将士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不能救自己脱险,权衡轻重,世上更无比性命更贵重的事物,当即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狼牙箭,双手一弯,拍的一声,折为两段,投在地下,说道:“答允你了。”

鲁明躬身道:“多谢陛下。”

史来穆达转身过来,举步欲行,却见惠好和陆迁四目炯炯的瞧着自己,并无让路之意,回头再向鲁明瞧去,见他也默不作声,登时会意,知他三人是怕自己食言,当即拔出宝刀,高举过顶,大声说道:“突厥三军听令。”

蛮军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歇。

史来穆达说道:“大军北归,南征之举作罢。”他顿了顿,又道:“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突厥一兵一卒,侵犯大唐边界。”说罢,宝刀一落,蛮军中又擂起鼓来。

鲁明躬身道:“恭送陛下回阵。”

惠好和陆迁往两旁一让,绕到鲁明身后。

史来穆达又惊又喜,又是惭愧,虽急欲身离险境,却不愿在鲁明和蛮军之前示弱,当下强自镇静,缓步走回阵去。

蛮军中数十名亲兵飞骑驰出,抢来迎接。史来穆达初时脚步尚缓,但禁不住越走越快,只觉双腿无力,几欲跌倒,双手发颤,额头汗水更是涔涔而下。

待得侍卫驰到身前,滚鞍下马而将坐骑牵到他身前,史来穆达已是全身发软,左脚踏上脚镫,却翻不上鞍去。两名侍卫扶住他后腰,用力一托,史来穆达这才上马。

众蛮军见皇帝无恙归来,大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关隘上的唐军、关下的群豪听到狼主下令退兵,并说终他一生不许蛮军一兵一卒犯界,也是欢声雷动。

众人均知突厥人虽然凶残好杀,但向来极是守信,与大唐之间有何交往,极少背约食言,何况狼主在两军阵前亲口颁令,倘若日后反悔,突厥举国上下都要瞧他不起,他这皇帝之位都怕坐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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