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沈大人,今日找你前来,也无它事,只是听你即将与我二哥成婚,可有此事?”

沈瑜闻言一惊: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儿?

修长的指尖缓缓推开慕容瑾的手,清透的汁水沾湿了雪白的衣袍,“殿下这是从哪儿听的?二殿下去份尊贵,臣不敢高攀。”

慕容瑾把葡萄塞进自己嘴里,拿起桌边的巾帕擦了擦手,起身走向沈瑜,“要我,你就应该嫁给我二哥,那样的话,我也能见着你,你看多好。”

沈瑜想到瑾对自己做的荒唐事,不负责也就算了,还要让自己嫁给别人,人言否?

“殿下,你听我……”

慕容瑾揭开案上大红的锦布,呈上一对同心玉锁,同心永结,和合百年,“喏,我还特地准备了礼物,提前祝贺你俩的新婚之喜。”

什么!你比我还着急。

沈瑜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当场把玉锁砸了,狠狠瞪了慕容瑾一眼,道:“二殿下倒是有心了,此事还未……”

“没事,一点薄礼,不必在意。”

掩于袖中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沈瑜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字:“滚。”

慕容瑾置若罔闻,伸手拍了拍沈瑜的肚子,继续道:“你俩成婚之后再给我生个大胖侄子,哦,不对,我忘了,你是男儿身,不能……”

“滚!”

整碟葡萄洒了出去,散落一地,慕容瑾被砸得猝不及防,不解道:“哎你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火气呢?别生气啊,难道是这玉锁不合你的心意?没关系,我再送便是。”

“不必了,我的二殿下!”

上好的青花瓷冰裂纹碟被砸个粉碎,飞出的碎瓷片划伤了指尖,鲜血渗出,染红了袖口的一处琼花,沈瑜甩袖而去。

滚落的葡萄被踩出满地汁水,慕容瑾望着沈瑜坚决的背影,开始急了,“坏了,这回真把沈大人气大发了。”

慕容瑾走后不久,沈瑜处理完户部事务,回府用饭。桃花心木圆桌上一碟龙井竹荪,一盘玉带虾仁,一尾茄汁桂鱼,还有几道时令菜,一壶清酒。

刚踏进屋子,就看见慕容珩为沈信之披上一件外衫,心搀扶着他走出来,沈瑜附身行礼道:“见过二殿下。”

沈信之对自己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珩儿过来看望我,正是用饭之时,我就让他别走了,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也好,只是比不得宫中的珍馐美馔,望二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待沈信之坐下,沈瑜才缓缓坐在父亲身边。慕容珩本想挨着沈信之坐的,沈信之给出个眼神,于是就非常自觉地坐到沈瑜身边。每一次举杯交箸,沈瑜都是客气回应。慕容珩自然知道这顿饭的意义,又是倒酒,又是添材。

浅斟一盏清酒,举樽躬身,“侄儿敬您一杯,愿您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常”

沈瑜也起身敬酒,奈何两人靠得近,一举杯不心碰翻了慕容珩手里的酒樽,清酒洒了一身,沾湿了绣花裙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慕容珩一边连连道歉,一边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沈瑜的裙摆。

沈信之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沈岚呢,咬着手里的筷子,盯着他俩。弄得沈瑜不是很自在,推开慕容珩的手,“无碍,是我自己不心。二殿下快坐下。”

这酒自是没有敬成,但沈信之倒是呵呵直笑,一脸欣慰,估计这病啊,也能好上三分。

用过午饭,沈瑜回到自己房中,打算把上午未解决的事议再斟酌斟酌。这几日都是自己在替父亲打理户部,侍郎比起尚书到底是差了一级的,所以有些比较棘手的事情,还需仔细权衡,详加考虑。

方寸砚台,松墨几许,点点金桂敛藏着秋日的温和与含蓄,悠悠飘落紫檀木桌,携来缕缕淡香。纤指执毫,正下去落笔,余光落到书堆旁的一个锦盒上。扳开锁扣,里面心放置着一个糖人,真的只有看看,未曾触碰,虽略有变质,但外观依然清晰可见,如同那饶眉眼,依旧明朗了然。

对于那晚的荒唐之事,沈瑜一开始觉得抵触不安,但慕容瑾真孩子般的一弯浅笑,不带一点世俗,不染一滴尘滓,这么些年为朝中之事奔走,见多了曲意逢迎,阿谀谄媚,撇开尘世纷繁,一点明净与纯真显得弥足珍贵。

可这种事情又实在是……

沈瑜自知这番心思不合伦理,不符纲常,但那饶眉目挥之不去,日日萦窗。皓腕悬空,滴落几点笔墨,晕染了案上薄宣。

“哥,想什么呢?如此沉醉,我进来你都不知道。”沈岚双手撑着木桌,立于案前,只一句,惊得沈瑜如梦初醒。

“没、没什么。你来干什么?”沈瑜放下手中的笔,定了定神,反问道。

“二殿下要离开了,爹让你去送送他。我觉得那个二殿下对你有意思,今上午爹还和他商量……”

“好了好了,我去便是。”沈瑜打断道,推着沈岚朝前堂走去。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

沈信之对于户部事务一向尽心尽力,亲力亲为,二十多年的鞠躬尽瘁,终是换来了沉疴宿疾。气渐凉,旧病复发,这几日都是在家躺着休养,户部事务都由儿子打理。慕容珩得知后,立刻从宫中赶来看望自己的姨丈。

“咳、咳,珩儿,你来啦。”

“侄儿过来看您了。现已入秋,气寒凉,您应多加注意自己身体才是。”慕容珩端起桌上的汤药,递上前去。

苦药入喉,沈信之稍稍坐直身体,笑道:

“辛苦你跑一趟,都是些老毛病,不要紧的。我这把老骨头啊,也没几年好活了。只是有一件事,日夜牵挂,终是放心不下。”

“何事?”

沈信之盯着空聊白色瓷碗,继而缓缓看向慕容珩:“珩儿啊,咳、咳,我呢就瑜儿这么一个儿子,岚儿还不懂事。眼瞧着这身子一不如一,总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个好去处不是?瑜儿是朝中重臣,你姨母和皇后又是表亲关系,你是皇子,无论如何对于你的将来都大有裨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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