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澹台玉终于得着个机会偷偷来见上官珏。

上官珏道：“澹台公子，我那妹妹已有身孕，你作何打算？”

澹台玉咬了咬牙道：“岂能一误再误？”

“只是这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需得有个人逃出去报官才好。”

“我也是这样想。”

澹台玉想了想道：“逃出去的法子我倒有一个，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两人要都逃出去才好。”

“你不必顾及我，你先逃出去，带了官府的救兵再来救我。”

见澹台玉仍是犹豫，上官珏道：“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我在这里并无危险。”

澹台玉这才点零头。

翌日，澹台玉借口上官玥有喜需要告知族中，下山去了。本来上官泰想派个人去禀报一下就可以了，但澹台玉道，一则离家太久有些想家，想回家看看，二则，有喜的事还是要亲自禀告族中才显尊重。上官泰和上官玥不疑有他，便让他去了。上官玥有喜在身不宜远游，澹台玉又去了就回，不带家人，因此，只他独自下山去了。

一下山，他便找到最近的县衙，击了鸣冤鼓，县官上堂，他便将自己乘船出游，遇上强盗，船上人被杀死，只自己逃脱，以及强盗又攻打上官山城，占山为王的事告禀上去。

县官大惊，口中道，这草寇势大，占山为王，乃是重大军情，本县不敢擅专，还需禀报朝廷得知，好派大军来征剿。便安排澹台玉在县衙后院住下，一面便草拟奏章报上朝廷。

过了几日，朝廷旨意下来，就着江边巡防营就近征讨。巡防营守备接了谕旨，让澹台玉带路，一路浩浩荡荡往山城开来。

未几，已近山城。澹台玉来至主帅帐前，对帐前把守的军卒道，有事要见主帅，请求通传。军卒进去通传，随后传他进去。

他见了主帅，双膝跪地道，有一事，请求守备老大人周全。

守备问是何事。

他道，山城中有一女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城破之后但望老大人网开一面，放她生路。

守备思忖道，事倒不难，只是如何知道是她呢？是了，到时候匪首的家眷尽量活捉，到时候你去辨认一番就是了。

澹台玉千恩万谢出了中军帐。

不几日，大军开到山城对面，扎下营来。守备便派先锋将前去搦战。上官泰登上城头，大怒道：“我自在这里占山为王，干你朝廷鸟事？今日之事，好好退去还则罢了，若不听劝，管教你有来无回！”

先锋大怒，只是见那山城居高临下，地势险要，城墙又都是巨石垒就，坚固无比，城内若不肯出战，也实在无可如何。

两相僵持非止一日。期间守备也询问过澹台玉那山城地势，澹台玉道，那山城里边有水有地有粮，自给自足，就算是困上他个三年五载也毫无影响，入城的路也只有一条，其他地方就都是悬崖峭壁，猿猱难登，从外攻破难比登。

一日，守备将澹台玉叫入中军帐中密议了一番。当晚，澹台玉单人匹马来到山城城门外，高叫：“开门！”守城兵卒一看是城主的姑老爷，只得赶快派人禀报上官泰。

上官泰疑惑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此时回来？”

吩咐军卒看他身后可跟得有人。军卒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报：“只见他一人一马在城外，并无别人。”

上官玥道：“叔父忒也多疑了，快些放他进来吧，万一被官军看见，你侄女怕不就成了寡妇了！”

上官泰喝道：“你懂什么，心驶得万年船！偏是你的话多！”

转头对军卒：“再去探望，若真的只是他一人，心开了外城门，等他进了瓮城，再开里边城门。”

军卒应诺而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叔侄二人正坐在大殿上等待消息。

只听得一片喊杀声传上山来，一片火把照的夜空明如白昼。

上官泰道：“不好！都是你这荡妇惹的祸，我杀了他，你偏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提刀便往殿外而来。

上官玥也拔出宝剑，跟着叔父往外就走。

叔侄二人一出殿门，正碰上澹台玉领着官军上山来。澹台玉一看见他们，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戟指道：“上官泰，上官玥，你们的死期到了！”

上官泰大喝一声道：“好子，纳命来！”

上官玥一步跳出，挡在上官泰面前，看着澹台玉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澹台玉咬牙切齿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早已知道！”

“你就算不念及夫妻之情，难道就不念及我肚子里的孩儿吗？”

“是我一时糊涂，但我岂可一错再错！”

“好，好……好！”上官珏狂笑道，到第三个“好”字的时候，她已一剑刺出。

一位将挡住了她的剑，那边上官泰已被官军围住厮杀。

澹台玉顺着那条他虽只走过几次却记忆深刻的路走了下去。路的尽头，那个院依然安静的等在那里。

澹台玉并没有留意到这里安静的实在是有些异样，他激动地进入院，推开那扇木门。门是半掩的，手一碰上就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澹台玉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如坠冰窖之中，屋里一片凌乱，地上躺着一具尸身，脸上的面纱扯开了一半剩下了一半有气无力的遮掩着那张已死去失了血色的脸，那脸上布满了惨不忍睹的疤痕。是翠！

上官珏在哪里？

这是间屋，根本就藏不住什么东西，澹台玉略一搜寻，便转身往屋外走去。刚一踏进院，一溜红彤彤的火把照了过来。

上官玥踉踉跄跄向这边跑来，后边跟着追杀她的官军。

澹台玉看清是她，一步抢出，大喝一声道：“上官玥，上官珏呢！”

上官玥一愣，很快脸上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聊幸灾乐祸的笑脸：“哈哈，你找不到她的，永远找不到她的……”

她回头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官兵，踉踉跄跄往前跑了几步，到了悬崖边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澹台玉，狞笑道：“澹台玉，我死了会化作厉鬼回来找你的！”话毕，一步跳下了悬崖。

澹台玉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