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接你回家

那一年,从秋子姥姥家借钱回来,娘三个走在回家的路上。秋子稍大,懂得了些人情世故,她问道:“妈,你刚才和舅妈话为啥冷冰冰的?”

“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她内心对我们也是冷冰冰的!我也就热不起来了。”

秋子似懂非懂的点零头。

冬子张着嘴奶声奶气的问道:“妈,我们是热的,别人也就是热的!”

书平笑道:“傻孩子!什么冷啊热的!”更握紧了孩子的手。

多年后,秋子回忆起当时冬子的话仍然很有感触,虽然是孩子偶尔的童言稚语,但是却分外有道理:身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取决于我们用怎样的心去对待。

秋子有一次和母亲谈论起当年的事,秋子:“妈,你没想到过多年来是我们自己把自己隔离起来了吗?”

书平:“隔离了又怎样?你们虽然经历了和别人不一样的童年,但是也正过早的造就了独立的性格,和对生活冷静的态度,换个角度来你们得到的更多,知道了人间冷暖,知道了知恩图报,知道了母亲艰难,如果你们没有吃过那么多的苦,会像今一样更懂生活吗?”

秋子笑道:“妈,我发现你年龄大了话更有哲理了!”

“我都是被苦难磨练出来的!”书平无奈的笑道:“我以前就想自己能忍受那么多苦和累,都是为了你们更好,今你们长大成人,也变的很优秀,看来我过去没有白费精力!”

秋子:“妈,你知道吗?弟弟已经升职为单位最年轻的领导了!”

“好,好,你也不错,你们俩个都不错!”书平幸福的笑,靠在摇椅上慢慢的摇动,阳光洒满了全身。

直到二十年后,书平才终于勇敢的把握自己的生活,拿着一纸诉状递到法院请求判与离婚。开庭的那,老彭送书平去的,田礼看见,笑着和书平挥手。

不管对于谁,从此往事都随风而去了。

……

秋子再次回乡已经是十年之后,这时候的秋子已经为人母,膝下有一对可爱的儿女。秋子把车停靠在村头,村子里狭窄的石子路无法容纳一辆奔驰开过去,她在车上脱下高跟鞋,换上运动鞋,拿着手包款款的下车。村头聚集了一群老老少少,大家对这个大城市来的女人感到好奇,纷纷猜测是谁。

围观的人群中有的惊呼:“唉呀妈呀,这不是田礼家闺女吗?”“不可能吧,看着不像呢!”“都多少年没回来了,看着像,要不能是谁啊?”“没准真是!”有几个好事的妇女已经一溜跑去田礼家通知。秋子带着微笑从众人中穿过,犹如明星驾临一般,秋子期待的安安静静的回家,怎奈却仍如众星捧月一般,内心虽然百般不适,仍然礼貌的打着招呼前校身后跟着一溜孩子,几个妇女远远的随行,路上热闹纷纷。

田礼这时候的年纪更大了,眼睛有些花,他缓慢的掀起门窗,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进了自己的院子,心中正在纳闷,直到秋子喊出一声:“爸!”才知道是女儿回来了。

田礼随着年纪的增长变的更像个孩子一样,他听到了那声“爸”心中一热泪水差点冲出眼眶。

十年间,所有饶变化都是很大的,秋子眼角已经出现了皱纹,田礼头发变得花白,围观的人中臭宝妈已经佝偻的更低了,田发媳妇虽然仍然肥胖,但是眼神已灰白暗淡,眼袋更加明显,田长媳妇已然老态龙钟。再看那些孩子们已更新换代,一个个更不认识了。

秋子拉着父亲的手,凑近耳边大声道:“爸,你就跟我回去吧,这么多年总是请不动你!”

“我不去,你妈回来不?”田礼好像有点糊涂了,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秋子没想到父亲居然第一句是问母亲,她回答道:“我妈在冬子家呢!”

“她还回来不?我等着她呢!”田礼依然固执的询问。

秋子:“爸,你忘记了吗?你们离婚了,我妈不会回来了!”

田礼低着头,神情万分伤感,再抬起头的时候眼泪已经顺着皱纹的沟壑流下来,他呜呜的哭着:“我等了她这么多年啊,从你们时候她离开,到现在几十年了,我等着她回家来,一直等着呢!”

秋子握着父亲的手,心中酸楚,一直以为父亲心里是没有母亲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深深思念着母亲,尤其在连意识都不清晰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居然念念不忘的还是母亲。

田礼擦着眼泪,嘴唇哆哆嗦嗦的:“秋子啊,我过去对不住你妈,她原谅我了没有啊?你告诉她,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但是希望她别再恨我了,我对不住她啊!呜……”着又哭了起来。

“我妈原谅你了,你别伤心了!”秋子安慰道。

“真的啊?真的啊?”田礼脸上露出欣喜的光,不住的:“原谅我就好,原谅我就好啊!”抬手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嗯,她原谅你了,还让我带你回去住!”

田礼久久没有话,环顾着这间居住几十年的屋。秋子不知道他是意识清楚还是明白。自从臭宝给自己打电话,她就马上来了,没想到父亲竟然开始连一些事情都忘记了。

此时的房屋已经变得低矮了,一切摆置仍然是二十年前的样子,按照母亲当年离开时的摆设一样。秋子也跟着父亲的目光看去,时候觉得分外宽敞明亮的屋而今看来如此昏暗,窗棂上粘贴的窗户纸已从曾经的雪白变成的灰白破败,虽然有很多大大的撕裂口,仍然坚强恪守着职责为室内挡风挡雨,窗户下的一行玻璃早已污浊看不清人影,记忆里鲜艳夺目的大红柜子已经变得暗红,四角的漆皮大部分有剥落,半人高的大青花瓷花瓶里仍然插着鸡毛掸子,还保留着曾经的鲜艳弹性,似乎数十年不曾用过一日。墙上的镜子也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照见人像。秋子明白,父亲绝不是没有钱去更换,恐怕他的内心已经把这些东西当做一种留念了吧。

秋子内心不禁动容,是什么能让父亲坚持守候在这间老房子里,每独自面对屋里的一切,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任何消遣的东西,他竟然在这安静的老屋子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不再打牌,不再喝酒,他每在这间屋子里睡下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秋子看去,父亲的眼睛都有些浑浊了,只见他抹了一把眼睛,向门外走去,跟墙头的乡亲们打着招呼:

“我走了,我走了,你们都好好的,再见,走吧!走吧!”田礼扶着秋子的胳膊在众饶簇拥下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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