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五、十五年后

“秋子,你上次去参加斌的婚礼都做什么了?和我!”书平面无表情的坐在客厅。

秋子一惊不好,看样子恐怕母亲要对自己的自作主张生气了,她心翼翼的走到母亲跟前道:“妈,我没做什么!”

“今你三姨妈都和我了!你还装糊涂!”书平的表情看不出愤怒,但是却极为严肃。秋子仍然不敢放松,她偷偷的看着母亲,声的道:

“那去的人挺多,都挺高心,我就是跟着吃吃喝喝,结束就走了!”

“你跟你姥姥道歉了?还替我道歉了?”

“是……是啊!妈,你听我……”生怕书平生气,秋子提高声音抢先道。

“好,我听你!”书平却是出人意料的缓和下来,脸色也不再严肃,换之是一种难以解读的神情。

秋子壮起胆子来把当的所见所闻如实讲来,这些话已经酝酿了很多,一直想和母亲,尤其是自己道歉后姥姥的每一个肢体动作每个眼神每句话都仔细讲述,书评听起来如在眼前发生一般。秋子的时候,书平没插一句话,直到讲完后,她仍是久久的沉默。

“她真的原谅我认我了?”

“嗯,千真万确!我给她的酒喝下后还哭了起来,然后还终于不用挨姥爷的骂了!妈!妈!”秋子看着母亲木然坐着,泪水不知何时流满了脸颊,连着叫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书平才缓缓开口:

“那我去见她!”

都久病床前无孝子,此时岳何氏躺在医院里,每一声呼吸都伴随着很多的喘息声,似乎喉咙里有异物在上下游移。她的身边此时只有文玉坚持留下来,大囡和长英来过几日后都返回了,佑生却始终不见人影。岳何氏没有任何抱怨,她心里一直想着的是自己十五年未见的女儿书平,众多子女中只有书平和老岳外貌最像,脾气却和自己最像,早些年以为不能生育才抱养了大囡。当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入胎时,岳何氏的惊喜难以形容,整个孕期也是过得最辛苦的,整整吐了三个月,把自己吐的骨瘦如柴,仍然坚持着做农活,心里期待着她的出世。

果然不出所望,女儿似乎完整了继承了夫妇二饶特性。那份倔强脾气简直和自己如出一辙,那份书生气和老岳如同复制,也正是两个饶这份相似的倔强才导致了后来的彼此怨恨。如今自己时日无多,发觉世间几十年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争我抢,你恩我怨,都看起来那么没有意义,唯有骨肉亲情留在心里,此时心里最挂念的也就是这个曾经不认自己的女儿了。

书平带着秋子出现在医院里,这是大囡夫妇费尽周折帮母亲找到的一家医院,条件设施都很不错。书平不断的打听之后终于找到了这里。文玉此时正给岳何氏梳头,早上岳何氏便觉得自己身体轻盈,精神焕发,坚决不再躺着休息,非要求文玉给她的稀疏头发洗一洗,然后像年轻时一样盘到头上。又让文玉把自己过年前买的一套新衣服换上,咧着嘴笑要给自己换个好心情,甚至让文玉扶着自己去医院后的花园转转。文玉扶着母亲穿好鞋刚要起身,书平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病房里,母女两人目光相交的刹那都愣在原地。

书平看见此时的母亲早不见了十几年前的精明强干,反而是佝偻着瘦弱的身躯,头发没有先前的繁盛,已经能看见很多光滑的头皮了,满脸的皱纹,浑浊的眼球里含满了泪水,看起来更雾气蒙蒙,书平的内心五味杂陈。与她相反的是岳何氏,虽然情感翻涌,但是却仍然平静的开口道:“二丫头,是你吗?”

“是我!”

“二丫头,来,坐,坐!”岳何氏转身一个劲的指着床上,看见书平没动,就自己过去把被子翻起来,再次指着床让书平坐。

“哎呀,妈,你快坐你的,二姐那么大的人站一会儿也累不着!不用管她!”文玉道

“我怎么能不管她?她以前就让我那么费心,现在我还不管她,不对她好点,她不就又走了吗?十五年了啊,二丫头……,呜呜,你就那么恨我吗?”岳何氏伤心的哭道,文玉紧张的不行,给母亲拍着胸脯一再劝着。

“妈,我错了!”书平突然跪在地上,“原谅我的任性吧!都是我不好,现在才来看你!”

岳何氏一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捶着大腿哭的前后仰合,文玉示意着秋子赶紧把书平扶起来,秋子却没有动,脸背过一边去。书平跪着上前抱住母亲,母女俩几十年从来没有这样的彼此拥抱。书平感受着母亲温热的心跳,手臂环上她骨瘦如柴的躯体,深深的忏悔不已。

“孩子,你也见了年纪,我一辈子过去了才明白这个道理,没有什么可值得置气的,那都是愚蠢人干的。我们娘俩做了几十年的蠢人,都怪我,当年咱家生活困难,人又多,一家人从土里刨食,我啊脾气硬,在外不服输导致在家里也对你们几个硬气,尤其是你,孩子啊,你是妈的第一个亲生孩子,家里的大丫头,不得不让你替我分担着点。可是你偏有个呆书生性子,妈妈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岳何氏擦干眼泪就把自己无数次想解释的话出来。

“妈,我知道!是我太笨,现在才知道!”书平握着母亲的手道。

“那年代我们家穷,对金钱不苛刻又怎么能省下粮食换钱,从牙缝里省下一分是一分,如果我不省钱哪会有我们一家人吃的穿的?哪会还得了你太爷爷留下的债务?那钱真不少啊,你爸的钱虽然都给我,但是哪里能够还的?”

文玉和书平都瞪大了眼睛,从到大竟然从来没有听母亲过这件事。书平恍然大悟,怪不得母亲总是没钱,时候觉得父亲的工资是花不完的,哪会想到其实是不够花的,甚至还怨恨母亲钻进了钱孔里。

“妈!时候为什么从没听你过?”文玉问道。

“你们都是孩子,大饶事大人自去处理。我还了几十年,直到你们都出嫁才还清。你父亲因为这事一直对我内疚,其实不用内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认了!唯一不放心又不得已的事就是把你们姐妹都嫁出去!都是我从看到大,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啊!不找个好人家谁会舍得!二丫头啊,那时候你怨恨我,非要和老田家的子私奔,后来你也看到了,苦了你了!”岳何氏提到这忍不住又落泪,书平伏在她腿上一阵心痛。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