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老田

“我懂,看你喝药我就知道,拿着吧,我的心意,以后别再那么逞强,也别那么倔强了,其实咱妈很好哄的,你句好听的话就行了。”大囡道。

“我……”书平想到曾经伤痕累累的记忆,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大姐和妹妹们,虽然也会偶尔被骂,也曾挨过打,但是他们大概都不会懂得,岳何氏是如何毁坏了自己的梦想,在读书时自己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她又都做了些什么,往事一幕幕,都伴随着痛苦,怎么那么轻易就能释怀呢。

“好了,我走了啊,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写信!”大囡起身离开。

岳何氏收拾好了很多吃的,有五谷杂粮,有鸡蛋鸭蛋,有各种土特产,带着这些大包包坐上了耿文海的车,车辆启动,在周围村民的围观下,绝尘而去,三个人很快消失在村口。

书平在后院目送大姐和母亲渐行渐远,第二次送大囡离开,上一次,还是她结婚,这一次是她怀裕那条道路从春到了夏,现在都已经到了秋,道路两边的杨树叶子开始变黄,漫山遍野开始呈现萧条之福

不管怎样,日子终于呈现了难得的平静。

书平把钱偷偷收好,她已经把赤脚王那儿的药钱结清了,虽然可以不用再去挖药,家里也没有了岳何氏的唠叨和白眼,日子好过了不少,但是她还是愿意外出,而且每走的路越来越远,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对山那边若有若无的向往,还是因为这么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这一她来到了大河边。这条大河平静宽阔,绵延到很远的地方,那是书平想象不到的远方。水清见底,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岸边的芦苇丛里时不时飞出一两只水鸟,还有两只白鹤在不远处的浅滩上。那白鹤真美啊,流畅的线条,曼妙的曲线,它们在一起啾啾鸣叫,相互绕颈而食,宛如神仙眷侣。

书平被吸引了了,她扔下锄头,想再走近些,又怕惊扰了白鹤,站在河边,久久凝视。

“唉,姑娘,姑娘!”忽然耳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书平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一个人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一边朝这边跑过来,一边不断的冲自己挥手,不知何意,书平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同时莫名其妙的看着来人。

那人跑近了,在书平几步开外停了下来,扶腰喘着粗气,过一会儿才断断续续道:“姑娘,你怎么,一个人来,来这儿了?有啥事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书平仔细打量面前的人,男人看着五十岁左右,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眼镜,细看,镜片上还有几条裂痕,银灰色的中山装已经洗的灰白,裤腿卷起,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那本来的墨绿色,沾满了泥水,看着不像坏人。身上挎着一个土黄色布包,包上绣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

“你现在正是大好的年龄,以后,以后好的生活还多着呢,不要因为眼前的事就想不开,知道吗?孩子啊,快听大伯话!”来人边边找地方坐下,缓过气来。

“你是谁?”书平听的一头雾水。

“我啊,是山那边的教书先生,今过这边办事。”那人回头指了指远处的道路,又继续道:“看见没?我从那条路过来的,山那边的。”完坐在身后的大石头上歇会儿。

书平看着那条路还很远,往这边来要经过很多坑坑洼洼的地带,杂草丛生。

来人打量了一下书平,感觉到她的紧张,道:“孩子啊,别怕,大伯不是坏人,刚才从那边过来看你在河边站着半不动,不知道啥情况,这河水这么深,万一有个啥事咋办,你跟大伯站那儿是咋回事?是家里出事了?还是咋的?我今啊,本来还有事要办,但是先不办,人命关,要是有事,大伯就先把你送回家去再。”

书平明白对方误会了,看对方不像是坏人,放松了下来,赶紧道:“大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这儿挖药呢,你看。”完捡起锄头扬了扬,又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药篓,药篓倒在杂草丛中,漏出一些新鲜的草药。

“哦,真的吗?孩子,你可别骗大伯,这个地方离哪儿都远,左右又没啥人,这么深的水,要是不心出啥事可真没人救啊!”眼镜后的目光仍然半信半疑。

“真的,大伯,真没有啥想不开的,我再挖点草药就准备往回走了。”书平解释道。

“那刚才我看你挺长时间了,也没动一下,就寻思得问一声,就怕你想不开做出傻事,要是没有就好。”

“真没樱”书平再次强调,想想有点好笑,看大伯一脸严肃紧张又感觉有点温暖,她指着远处的白鹤道:大伯,看见那边的白鹤了吗?我怕惊动他们,所以半没敢动。”

“噢,噢,哈哈哈哈!”来人终于确定了是自己虚惊一场,不由得哈哈大笑,随手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放下心来,开始攀谈,回手指着群山的另一边道:“姑娘,我是山那边的,上岭村的,你是哪个村的?”

“土水村的。”

“哦,听过,听过,你叫什么啊?”

“岳书平。”

“噢!书平,这名字好,还读书吗?”

“不读了。”

“噢,和我家那子一样,他也早就不读了。”放松了下来,也有时间处理下自己的鞋子,刚才慌张跑过来没注意路,一脚踩进了淤泥里,脱下鞋子一看连袜子也湿了,看下书平:“姑娘,大伯去洗一下鞋袜。”

然后在身边找了一处浅滩,把鞋和袜子一块扔进水里涮涮,再拧干袜子,又想办法拧干鞋,胶皮鞋的柔韧度很高,拧来拧去,把鞋面的水再甩两下,到了不滴水的状态,然后放在石头上,接着再去一处清水处洗干净脚,回来也没擦脚,直接把湿漉漉的鞋和袜子重新全部穿好。

书平看了看,蓝中发白,此时下午,气温已经有点凉了,“大伯,你这么穿上,会着凉的。”

“哈哈,没事,孩子,我看你是个好姑娘,赶快回去吧,这河边没啥草药,你看见没?那边的山上才有很多呢。”完指了指道路那一侧的山,继续道:“我走过好几次,发现那儿草药真的不少,很多,你到那儿肯定不会白去的。”

书平笑道:“那边我也经常去,今的草药就是在那儿挖的。”

“是吗?哈哈。原来早就被发现啦,怪不得人家总我老田落伍了,落伍了,还是年轻人有闯劲,脑筋活跃。”

聊了一会儿,老田坚持要把书平送回去再去办事,无奈之下,书平只好背上药篓离开河边,回头看看,两只白鹤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

一老一少走在路上。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