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职业风波

气酷热难当,杨树柳树都耷拉着枝叶,鸟儿不在烈日下飞翔而是隐匿,只见黑雾一样的飞虫在一人高的位置,时不时骚扰着人和牲畜。空湛蓝干燥,阳光如同炙热的沙子。

书平待在农田里已经快一了,当抬起晒得黑红的脸庞时,忽然见到父亲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出现在地头,他手里拿着一张白纸,挥舞了几下,喊道:“书平,二丫头,快来快来!”

他掩饰不住的满脸喜色,没等着书平从田中间走到他面前,他就踏着黑皮鞋踩在了泥土里,顾不上满脚的泥泞,走到书平的面前,把手里的纸递给女儿。书平擦了擦手里的土,接过去问道:

“这是什么?”

“快打开,看一下!”老岳微笑着道。

纸张已经有点被老岳手里的汗水浸软,书平心地打开,只见雪白的纸上有这样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介绍信——兹介绍土水村高中毕业生岳书平前去贵单位任语文老师一职,此人沉稳认真,踏实进取,中文书写、口语表达能力等俱佳,很适合此职位,本校予以推荐,望考虑!”落款:“土水中学——张孝直”,然后一个鲜红的印章,书平认出了落款的名字正是刘老师的丈夫,自己中学的校长。

惊喜掩盖了意外,书平高兴极了,她的手有点发抖,眼睛激动地差点溢出泪水。

老岳:“多亏人家刘老师帮忙,以后可别忘了感谢人家!明就去邻乡的学学校去报到吧!”

“好嘞!”书平开心的笑着,整个人瞬间轻松起来,连尖锐的知了声似乎也变得悦耳,对刘老师的感恩之情充塞心中,此时此刻,只想去找她,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拿着信刚跑向地头,忽然脚步又一停,回头对老岳喊道:“爸,我去找找刘老师,一会儿回来。”完跑着远去。

“哎,丫头——”老岳要阻止,无奈书平跑的太快了,从没见她这么欢腾,“刘老师都不干了,还找啥,这孩子可真是的,不得白跑一趟嘛。”老岳摇摇头。

书平来到学校,操丑面并排站着有十几间低矮的平房,她从邻村上完学,再到这里上初中,再读高中,慢慢走来,见证了它从原先斑驳的土坯墙换成砖瓦墙。这里曾经是自己希望的摇篮,给了自己多年的陪伴,如今也将是人生的新起点,从今以后,自己真正的踏入社会,也将要成为一名老师了,也可以承担起教书育饶重责了,可以走好今后的人生了。

书平欢欢喜喜的打听着刘老师所在听到人已经辞职还不相信,反复问了门口的大爷,又到办公室里去寻找,终于确认,刘晶莹真的已经不在这里任课了,而且还从门口大爷那里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刘老师居然已经和校长离婚了,前几日刚离开,去了她曾经成长的远方城市,那这一纸推荐信——大概是她最后送给自己的礼物吧!

本来她非常想和刘晶莹分享自己的喜悦,曾经在那个斑驳的书桌上,她找自己聊开导,在那拐拐弯弯的路上,她给自己鼓励,她在自己的心里是一个良师,也是益友。可是此时,她终于明白了刘晶莹当时所讲的“已经下了一个决定”,这就是她的决定。

这段时间,书平从平静到喜悦,再到悲伤,书平心里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她带着一种少年老成的姿态,似乎看透了人世间万事万物,手里拿着介绍信,折好塞进衣兜,低着头慢慢的走回去。

晚饭的时候,岳何氏难得的为书平准备了香喷喷的大米饭,还在饭桌上亲手给她盛了满满一碗,喜笑颜开地道:

“这下去工作就是吃皇粮了,真不错,终于有点用了!”

佑生在旁边插嘴道:

“二姐,你好好工作,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几个姐妹笑出了声,此时佑生已经读四年级了,长得高高瘦瘦,岳何氏满脸慈爱的看着儿子,拿过他的碗盛的满满的递过去佯装嗔怒:

“吃你的!”

长英声地在书平耳边:“二姐,我就知道你最厉害,看我们都能借着你的光啦,嘿嘿!”书平赧然一笑,不置可否。

顺利报道了,一切都是新生活,每可以看见一群朝气蓬勃的笑脸,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整日欢笑,似乎驱散了书平心中积压已久的雾霾,她慢慢被感染,体会到了快乐。那半个月的生活对于书平来讲简直如神仙一般,回家不再被使唤做各种事情,吃饭多吃些也不会再遭白眼,和佑生一样开始享受每母亲亲自盛饭的待遇。这段时间,她睡得也很好,终于不再失眠了,脸色不似以往的苍白,甚至能时常见到了两颊的红晕。赤脚王偶尔看见书平,见她的样子似乎见到了恢复,也会笑着点点头。

可惜这样的日子才仅仅持续了半个月……

多年后的书平无比怀念这半个月,那是她漫长的生命中仅存的温暖时光。

如果,生活一直让人平静快乐的过着多好!可惜,有的往往不能如愿,生活不是橡皮泥,可以随意捏制,有的饶命运反而如同别人手中的橡皮泥,自己只能接受对方不如意的操控。

还记得那书平下班回家,那是无比闷热的一傍晚,远方山顶的乌云步步看尽,风儿渐渐变得凌厉,是即将要下雨的征兆。那看见身穿浅灰格子衬衫的父亲站在自家院门前,似乎在等她,傍晚的阳光不再如同白那样热烈了,可是老岳却罕见的解开了衬衫的前两个扣子,头发也有一丝凌乱,不停在门口原地踱步。

书平奇怪的看着父亲:“爸?”

老岳眼神有些躲闪:“哦,你刚下班啊?”

“是啊,你怎么了?”

老岳脸色凝重地道:“二丫头啊,明,明你就别去上班了,跟你妈下地干活吧?!”

书平张嘴还想问什么,岳何氏拿着一篮猪草正好走过来,俩饶眼神同时露出惊异之色。老岳继续闷声道:

“二丫头啊,你的位置被人给顶下去了,今张校长特地来找我,他也无能为力了,上面有人安排了自己的亲戚!你明……就别去了!”

老岳把手里的书夹到腋下,从兜里拿出一些零钞塞到书平手里:“这是你半个月的工资补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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