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第九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几日后，申豪放毫不意外被大处分了。
在处分结果出来的前晚，他进行了深刻反省，却怎么也得不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从曹孟林那充溢着泪水的双眼中及不顾一切使鲸样见父亲的最后一面，他看到了人性的美，却也明白了人性的丑。这双眼睛，给予他充裕的感情宣泄，也刺伤他悲天悯怀的心肠。他对那痛彻心扉的双眼，心中百味陈杂，里面有恨意，有可惜，有不解，有愤怒，也有哀怨。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信誓旦旦的谎言而欺骗。是自己涉世未深，还是自己好良心所造成？他无法说服自己，也辨不明其中的区别来。但是不可否认，这件事，给他的影响很大，给他的心里冲击不小。
因这个问题，辗转难眠，怕影响明日的工作，他决定不再想这个事了，只是他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必须对一切违法者抱有铁石心肠，就像张金义一样，这样他便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考虑，也不会萌生毫无意义且矫情得很的情感，掺杂在里头会坏事了。但内心又有一个声音：人心总是肉长，相信有真情善意，才有幸福感，不然不就是一团肉嘛！
整夜，他被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忽悠着。
翌日，早晨，他出奇得早起，凌晨六点便起来。或是对处分的定论有些小紧张吧！平心而论，申豪放还是不希望被处大过的。他明白处分是少不了了，若是来一个小小的惩罚，他也是乐意接受的，也是他的一个幻想吧！
洗漱后，出了宿舍，来回逛了逛，遇到了张金义。他住申豪放隔壁。
“阿放，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会相信曹孟林那个狗东西的。”张金义见申豪放，便很不客气地说道。
“义哥，就不说了，我瞎了眼了。唉，我是恨呀！但又能怎么样呢！事已成定局，唯有等天安排了。”申豪放情绪明显低落起来。
“兄弟，以后别那么傻，保住饭碗才是第一要务，我们面对的都是社会的丑恶面，可以这样说，都是跟豺狼虎豹打交道。凡事留三分心。记住没！”张金义苦口婆心地说道。
“义哥，但我还是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申豪放完全是潜意识在左右之，使得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了。
这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被张金义数落了一番。
“呸，还人间自有真情在，你脑子进水了。真是晦气。”张金义摇了摇头，情绪有些激情。
这举动让申豪放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多么可笑。明明就是自己相信了这话，而落个如此下场，而今还冠冕堂皇地说了出来，这可是天大笑话。
“哈哈，哈哈。我竟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笑掉人大牙。”申豪放自嘲自讽地说道。
“唉，真都那么笨呢！没了命，还信这个玩意，我可不信。”张金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触及了什么往昔了。
“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张金义缓缓地说道。
“嗯！我听。”
“以前，有两个人，一个叫阿三，一个叫阿四。小时候就认识，可以说虽非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之情意。阿三，很幸运成了一名警探，而阿四呢！连续五年都没考上，没法子就只能另谋出路了。于是，两个好兄弟便各奔东西。阿四，因家穷，实在没法子，便做起了梁上君子。几年后，一日，夜黑风高，两人相遇，阿四正在扛着偷窃的东西打算逃离现场，正好被阿三撞见，警匪相见，难免一番打斗。厮打过程中，梁上君子的面纱给揭了，阿三大惊，原来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他没有犹豫，就把阿四给放了。因为他觉得情比法大，自己也不忍心亲手将阿四拉去坐牢，而且这样的环境下，唯独二人，无人发现。阿三还将全身所有的钱给了阿四，并劝告说以后找个正当的营生，光明正大地挣钱。阿四也口口声声说好，说要改过自新。这是第一次。”
张金义吐了吐口水，接着讲。
“离第一次，有一个月吧。阿三又跟阿四见面，当时，阿四在偷着东西，阿三很气愤，问阿四为什么死不悔改。阿四跪求了许久，并说他如此是有苦衷的。因老母病入膏肓，打算最后干一票，拿钱给母亲买好吃好穿，享享福，也算是尽尽孝心。而且，阿四还带着阿三到了前者母亲的病榻前。生活积困，事不过三，阿三再次放过了亲如兄弟的阿四，还给他找了一份工作。”
这时，张金义有些伤感起来了。
“第三次，阿四还是在偷窃时，被阿三撞了个正着。阿四的理由是母亲走了，到下面没好吃好喝的。阿三竟然信了。事过三后，阿四继续偷，而且借口百出。阿三也是毫无意外地继续放过他。以后发展到只要阿四偷盗被抓了，阿三都不遗余力地通过各种关系把这个兄弟捞出来。”
张金义停顿了好久，问了问：“申豪放，这故事好听吗？”
“听不明白。”
“阿三，最后被阿四连累到坐牢了，妻离子散呀。阿四因悲痛万分便自尽了，阿四活该。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呢！因为在第一次，阿三因顾及恩情兄弟义，放了阿四，于是阿四便用此为威胁，一次一次让阿三放了自己。阿三因为最初的一次仁慈，最终落个自尽的悲惨局面。听过一句话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一次的仁慈，就会让自己慢慢陷入无边的深渊之中。”
“阿放呀，世态炎凉甚，把握好自己不容易呀。”
张金义仰头长叹了一会。
“义哥，我不知你这个故事从那里听来的，我可以讲讲我的看法吗？”
“你说。”
“为什么阿三要受阿四的威胁呢？我觉得很大程度上，是阿三没有把握好自己。他可以在第二次被威胁时，主动承认错误，这样就可以免受下一次的威胁。他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这样做，他就会没了工作，没了尊严，甚至没了供养一家子的口粮，没了一切，而受人唾弃，你懂吗？”
“但总比自久吧。若当机立断，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说的比唱还好听。哈，哈。你，你就是现代版的阿三。一次又一次相信曹孟林，而今你看看，谁来可怜你。”
“我相信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听了这话后，张金义情绪激动无比。
“真情，真情个屁。阿放，你知道吗？这个故事是谁说给我听的吗？是我父亲和我大伯告诉我的。真情，真情。”张金义泪如雨下，情难自控起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这句话我一辈子都记得。知道吗？这话就是我爸的遗言。我是不懂，不懂呀！弄个妻离子散相信这样的鬼话。”张金义继续说道。他很气愤，很怨恨，很悲伤，一旁的申豪放明显感觉到前者的悲痛及煎熬。
“对不起，义哥，我不是有心。”申豪放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地道歉。
“没事，反正你给我记住，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张金义抹去煽情的眼泪，坚毅地说道。
这时，王小民的电话来了。
“你过去吧！该面对，还是要面对。”张金义平复了心情，很坦然地说道。
到了王小民办公室。
“阿放呀，你觉得你适合做警察吗？”王小民很严肃地说道。
申豪放心里紧张起来了。暗想：难道这比大过还严重，要开除我。
“领导，我，我，我。”他说不出话来了。他这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比自己想象要严重得多。
“经局党委讨论，决定对你记一个大过处分。你要好自为之。”王小民说时有些无奈。接着又补充道：“要不是那个狗娘养的曹孟林，还算有些良心，在局里求情呢，也好在他，不然你被开除是铁定的了。”
这话，正被敲门进来的张金义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他顿然懵住了。
“难道人间还真有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