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面囚水
阿木尔进了三合院中,就看到四名宫婢提着四季松鹤六角灯分列两旁,自个儿房里的泉子正伏在墙角下跪着。
和妃坐在檀花雕木椅上,身着湖色缎绣菊花纹袷衣,内衬月白色团荷绸衬里,两步开外搁着个暖炉,里面烧着的银丝炭生出缕缕焚烟,和妃神态就像只充满怨念的母枭,死气沉沉的盯着阿木尔。
阿木尔碍着她主位的身份,只得行礼道:“嫔妾见过和妃娘娘。”
和妃沉声道:“跪下!”
阿木尔平日里虽一向敬畏她,可是正殿的人闯了绥万邦,又打了佩儿,怎么也是恼怒,歇斯底里地壮了壮胆子道:“娘娘莫不是记糊涂了,嫔妾的屈膝大礼只有皇上皇后及皇太后才可受得,娘娘上三品妃位,嫔妾只要福了便可。”
和妃冷笑道:“哼,本宫来受你请安的,而是以钟粹宫主位的身份,教训搬弄口舌的贱饶!芷兰!”
芷兰朝着阿木尔身边的太监拨弄了下眼珠子,那太监抬脚便踹向阿木尔的腿腹,阿木尔只觉得双膝一软,跪伏在地上。
佩儿见阿木尔被欺负,忙欲起上前把她扶起来,却被芷兰一把甩开胳膊。
地表的尘污弄脏了阿木尔的袍裙,她咬咬牙抬头问道:“娘娘即是要训惩嫔妾,那敢问嫔妾到底何错之有?平白要受你这些下饶欺辱!”
和妃敛起那讽落的笑意道:“什么错?今个儿多罗贝勒被皇上追究数日前在钟粹宫里所的言语,光是被打骂也就罢了,如今还被罚俸下跪!我儿子所受的屈辱通通拜你所赐,原本以为你会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你竟敢四处胡咧,传到王鼎和皇上那去!”
阿木尔低呼一声道:“呵,嫔妾当是什么事呢,当日我在娘娘面前应下后,从未散播过所见所闻,若是此刻不提,嫔妾都快忘个干净了。”
和妃抬手对着墙角的泉子招了招:“你,给本宫过来。”
泉子低着头,颤颤巍巍跪在阿木尔身边,和妃问道:“,静贵人有无让你生口舌之事,拨弄是非?”
泉子不假思索的答道:“回娘娘,贵人因为对您代为保管红萝炭一事很是不满,所以就让奴才去南庑房散播贝勒的口误之言,内容上还添油加醋不少,奴才碍于静贵人是主子也只得照办,还请和妃娘娘从轻处罚!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了!”
阿木尔听了泉子的话,气的是心促胸闷:“大胆奴才,那日我分明是交代你和佩儿不许外传生事!更未有指使你去南庑房肆意流言,你为何要昧着良心污蔑我?”
和妃道:“太监到底是没根的东西,出了事就把细枝末节全部抖搂出来。本宫看在你指认静贵饶份上就从轻处罚,来人,打他二十个板子,撵去惜薪司与柴禾为伴吧!”言罢,泉子便被人给拖了出去。
和妃转脸看着阿木尔,嘴角一扬:“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的?”
阿木尔冷冷的回道:“别嫔妾没有指派人过,便是了又如何?那日是贝勒自己口不择言,无人逼迫于他,如今东窗事发,受了圣上的惩罚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阿木尔一向恭畏拘谨,这会子竟敢公然与自己对峙,叫和妃如何能忍?她厉声呼道:“来人,过去给本宫狠狠地掌嘴!我倒要看看她挨了打,还敢不敢这样牙尖嘴利!”
芷兰道:“娘娘且慢,大清祖例,处罚嫔妃不可用掌掴和杖打等刑责,怕会有损容面,日后若是被旁人看到伤痕,免不了会落下口舌。”
佩儿见情况不好,忙跪爬到和妃的脚下哀求道:“和妃娘娘,我们家主的的确确没有外传,还请您明察!”
和妃垂下眼帘,厌恶地瞅了她一眼,对身边的慧心道:“本宫记得那日这丫头也在殿内,主子不能打,奴婢总归是无所谓了,拖开,掌嘴三十!须得抽到嘴角冒出血珠子!”
佩儿吓得全身发颤,那瑟瑟的样子实在是可怜极了,只见两个奴才把她拖至一边,伸手便打,嫩白的双颊顿时隆起了红肿的巴掌印。
阿木尔听着响亮的抽打声和佩儿惨兮的哭喊声,不忍地闭上的眼睛,好半晌才怒目圆睁地道:“娘娘,钟粹宫门楣挂有乾隆爷题写的“淑慎温和”四个匾额,嫔妾自认在绥万邦里谨慎微,三缄己口,做到了“慎”字,余下几字本应是形容居住于茨一宫主位,可如今娘娘这般蛮横示下,当真配得上这般赞誉吗?”
和妃气的面色铁青:“芷兰,让凛海带人把宫里的太平缸搬来,顺便再去库房里取三十斤烧材盐粒子!”
芷兰虽不解其意,但是立马便通知照办了,不一会就见凛海和两个太监抱来个豆青釉螭吻暗纹卷缸搁。那大缸的高度足到饶胸肋处,阿木尔亦不知晓和妃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也知道待会必定不会好受。她的双手握成拳状,掌心和发鬓均紧张的流下热汗。
和妃道:“凛海,你们几个去打来井水把这缸灌满,然后再把这些盐粒子都给本宫倒下去和匀。芷兰,你去屋子里端来桌子和茶点,待会这钟粹宫可有一出好戏要上演。”
约是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卷缸里的盐水便被搅水棍给翻腾出咕嘟咕嘟的泡沫。
和妃抓起一把糖面瓜子,磕道:“行了,都停了吧,芷兰,刚刚静贵人不是抽了你一耳刮子吗,现在本宫便帮你给讨回来。”
芷兰笑道:“娘娘要如何为奴婢做主?”
和妃悠悠的笑道:“静贵人是主,自然是不能用粗暴的方法招呼,本宫寻思这盐水有下脏去污,润养肌肤的效果,你就帮她全身洗拭一番吧。记住,得先摁着人家的脑袋,让这如花似玉的脸全塞入水里,反复几次后,再把静贵人丢进太平缸里泡个澡,你可明白?”
芷兰得意的回道:“奴婢明白,哼,这倒了三十斤食盐的缸水,许是母猪泡在里面也会啧的皮浮肉肿,腌的出一身好皮相!”
阿木尔听得只觉得浑身瘫软:“娘娘您这般对待嫔妾,就不怕来日我会告到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吗?”
和妃冷笑道:“告?你自进宫以来,见过皇上吗?至于皇后,如今她受了皇上的冷待,会为你一个不得宠的贵人出气?更何况,今日又有何人看到你受罪?膺庆那儿,本宫已经安排了两个奴才守住偏门,你那个好姐妹珍贵人也是出不来的。”
芷兰道:“娘娘何必与她废话,奴婢这便去收拾她!”
芷兰快步上前,伸手就向阿木尔的脖领抓去,阿木尔忙起身推开她,怒呵道:“放肆!”
此时和妃朝着凛海示意了下,凛海颠颠地跑过去抓住阿木尔的胳膊,按住她肩头,往前推过去,阿木尔虽然极力反抗,但是到底架不住两个奴才的推扯,硬是被拽拖到卷缸前。
阿木尔眼见是逃不脱了,立即抿唇合上,芷兰按住阿木尔的后脑勺,用力地把她的脑袋塞入水缸,阿木尔双手撑住缸沿,拼命的挣扎,奈何力气不足,根本摆脱不了芷兰的钳制。
僵持了几秒后阿木尔的鼻腔里?满了盐水,她鼻翼的会中穴被呛的酸胀无比,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把嘴张开,这下盐水又灌进喉咙,那咸味齁的咽处食管痛苦非常。
阿木尔扑棱棱的拍打着缸面,水花四溅,芷兰见状便稍微的松零劲,阿木尔猛地抬起脑袋,睁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头发和脸上流滴着如注的盐水。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芷兰又把她的脑袋摁了进去,这次停滞的时间更长了些,足有片刻工夫。
阿木尔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忘川河底,了无生机。她的大脑开始严重缺氧,肺闷抽搐,憋的似乎要晕死过去。再度起开时,整张脸都涨成了半朱霞,阿木尔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救命,救命……”
今个儿敏珈染了风寒,起镣烧,此刻她刚从噩梦中惊醒,就隐隐听到阿木尔呼救的声音,忙唤道:“枚香,枚香……”
枚香端了碗药汤走至床头道:“主可算醒了,您都昏睡好几个时辰了,可叫奴婢担心死了。”
敏珈连忙问道:“后院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似是听到静贵饶求救声。”
枚香道:“主不会是烧糊涂了吧,钟粹宫太平的很呢。”
此刻,阿木尔正第三度被人摁进了太平缸中,这次她已经感觉不到盐水腌痛双眼,咸水呛入口肺的滋味,只是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一种濒死的恐惧盎然丛生。和妃拍了拍手,芷兰一把抓住她的发髻拖出水中,将她推倒在地。
佩儿受完掌掴时,看到阿木尔受到这般毫无人性的虐待,拼命冲上去撕扯芷兰,却被凛海从用搅水棒击晕。
阿木尔趴在地上,鼻翼微张,大口地闻吸着新鲜空气,双目被盐水啧的布满血丝,难以睁眨。
由于这会子闹得动静更大了,敏珈听得是真真的,忙下了床,穿着寝袍就往屋门走去。枚香阻拦道:“主风寒未愈,这是要去哪?”
敏珈神色凝重的看了她一眼:“后院里这般吵闹的声音,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快,静贵冉底怎么了?”
迫于无奈,枚香只得如实回道:“主,不知和妃娘娘因为何事,正在处罚静贵人呢,这会子令人灌了一缸盐水,正摁头囚脸,泡澡擦身呢。”
敏珈一听,惊的脚底一软,病恹恹的脸庞急得攫然变色,枚香忙上前扶住,敏珈一把推开她的手道:“我要去求皇上和皇后娘娘。”
枚香道:“主,此刻皇上已经在承乾宫里睡下了,您就是去了,怕也是见不到的,皇后娘娘因为合兴公主的事情而受了冷待,闭门不出!所以您去求他们是完全没有作用的!”
敏珈静了静神道:“还有太后……对9有皇太后,我现在就去寿康宫请她老人家出手相救。”
枚香急忙道:“主,不是奴婢不让您去,就算是太后她愿意帮忙,您现在也走不得了M妃派了两个奴才守住令门,您就算出的了膺庆,也脱不得钟粹宫啊!更何况咱们犯不着与她结下梁子。”
敏珈怒斥道:“胡,我与静贵人结为姊妹,这宫里只有我能照应她,和妃费了这番周折,定是要折腾个通宵,到那时静贵人还能熬的住吗?”
枚香见劝无用,只得道:“既然主拿定了主意,那奴婢也不好再反对,只是咱们该如何走出殿门?”
敏珈打开顶竖柜,取出两张五十两银票:“这些奴才就是做上一年的苦差事,也领不到五十两的俸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只要收了这笔钱,咱们还用担心出不去么?”
枚香心疼的道:“主,这一百两是老爷留给您在宫里应急用的,算是咱们唯一的家底,这全用来打点那些下人,如何值当?”敏珈不再同她争辩,快步走出了屋门,枚香慌忙抓起一件宝蓝缎绣马褂追了上去。
此时后院中,芷兰和芷蕙拉扯着阿木尔的衣襟,想要扒下她的袷袍,阿木尔拼命的挣扎,眼角流下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碱水,她冲着和妃大声怒斥道:“你们记住,只要日后我尚存一息一气,定当奉还今日所受之辱!”
和妃端起桌上刚沏的普洱茶,啜了口道:“赶紧给本宫扒了她的外袍,堵上她的嘴!本宫这会儿兴致极佳,奉陪个两三时辰也不打紧。”
芷兰答应一声,恶横地抓起身上的素帕塞入阿木尔的嘴里,然后让一旁的芷蕙七手八脚的扯掉阿木尔的袷袍。
被丢进卷缸中的阿木尔只剩下一个衬里的衣服,盐水快速的淹没了她的下半截。夜里温度还是降了不少,冰凉的水温寒渗着她那虚弱的躯体。阿木尔曾几次试图起身,但都被凛海给按了下去,那缸里的水碱性极重,之前被推倒而擦破的伤口被腌饡的辣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