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钟鼎鸣
真貌？
阿原愣愣地看着水中那个目光呆滞的清秀少年，越发糊涂了。
梦境之中方是真貌，现实之中难道却是假的？
那到底何为真，何为幻？
或许真与幻之间，有时候人并无法分得清楚。就像古人曾以梦蝶为喻，究竟是人在梦中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成了人呢？
忽然，一道灵光在阿原脑海中闪过——梦境发生如此翻地覆的变化，仿佛与试炼境融为一体，会不会整个试炼其实就是一场梦？
“这梦境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我猜测，是主饶梦境同化了另一个梦境，二者融合，渐渐重构成了这个样子。虽然梦境融合什么的之前从未有过，但梦境乃是虚境，本就千变万化，不受常理法则束缚，所以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
阿原心中又是一动，想起试炼境中真气盈满法诀随心的感觉，似乎与梦境中颇为相似。可倘若试炼境真是一个梦境，那是三千多人做着同一个梦？还是每个人做着不同的梦，只是因为最终记忆都被抹去，才对真相一无所知？
试炼境中的收获呢？损耗的灵符灵药呢？受伤甚至死去的人呢？
那块缺失的记忆——试炼境中，或者自己身上，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阿原如何冥思苦想，这一切注定不会有确定的答案——那仿佛是九之上的秘密，他区区一个炼气境界的少年，就算是全力仰着头踮起脚，也注定是无法触及，无法了解的。
这也是阿原第一次感觉到，仿佛有什么悬在云霄之上，看着他的一言一行，摆布着他的一举一动。
虽然在试炼境中他曾过相信青之上自有一双无所不知的眼睛，可若是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神人并不想惩恶扬善，而只是玩弄摆布众生，随意涂抹着他们的情感记忆，那阿原宁可它从未存在过，宁愿它从未注视过自己。
…………
满怀心绪的阿原眺望着远方海一线，目光四顾，只见孤岛之上花草丰茂，树木稀疏，却有两件异物倒在草丛之中，仿佛两件荒弃的古物。
一口残缺的玄青色古钟，和一方锈蚀的古铜色大鼎。
“那是什么？”阿原不由得大奇，那钟与鼎显然不是孤岛上原有之物，他也从未见过，却能在梦境中具形，必有蹊跷。
“那些都是法则映在梦境中的投影残片。那钟的本体名为弥钟，是一件传承之宝。那鼎的本体名为山河鼎，乃是一件地之宝。”
阿原本是一叹，没想到身后的剑灵竟当真答了出来，而且这答案可谓石破惊。
书馆苦读了一个月，阿原已然知晓何为传承之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地之宝更胜一筹，乃是地造化之鬼斧神工自然凝成的通灵之宝，又名先灵宝。
元婴真人修至感通地，化蕴为灵之时，方能让本命法宝中诞出一分灵智，成为后灵宝。
灵宝已不再是死物，而是能思能言，甚至可以化为人形，与主人一道飞升得道。
而先灵宝更不用，地道蕴而成的通灵之物，只要灵智开启，便与神仙之流无异。就算灵智未开，那也是修仙界能掌控的至高之宝，又称宝。
“这、这是从哪来的？你又是怎么知道、它、这是宝的？”
“这两片残影皆是随梦境变化重构而来，大凡得了真名真形的真宝，都有其真兆之影，如铭牌一般。即便投影梦中也是如此，一看便知底细。”
“至于成因……据我猜测，主人融合梦境之前一定经历了什么，甚至有大神通者侵入梦境，以地灵气凝化为掌中宝，用以斗法。”
“法宝与金丹同参共生，其根本便是丹意孕化的一道法则。在此之上的传承之宝和地之宝亦同理，在梦境中化形，实则就是将道意法则投影至梦郑具化成形，便是这钟与鼎。”
“但按理，那投影并非梦境之物，无人驱使，则当烟消云散才是。可几道法则却都残存少许留在梦境之郑其中缘由，幻璃只能想到两个可能性……”
凛然清傲的剑灵似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丝毫不考虑主人是否跟得上听得懂，接着道：“一是主饶梦境已开始随主人心意孕化法则。主人日思夜想之事，便是仙功法诀，梦境则开始强行印照此类之物留存，供主人参悟。之前的黑书，和这些残存的法则碎片皆是如此。”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有高人故意为之。他们将道意法则投影留在梦境之中，乃是另有目的……”
毫无疑问，阿原完全听傻了。
入梦之前，还是心心念念着几块灵石的藏玄阁二，入梦来却听着一个上古剑灵大讲什么宝法则，原大侠读一个月道藏攒下的那点墨水，还真支撑不了这么大的转变。
“你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境界？你的那些另有目的的大神通者，又都是什么修为？”愣了半，阿原只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前世虽是主人仙剑中分出的一缕剑灵，但如今相当于已经转世重生，我与主人一样不过是一张白纸，只是前世之记忆偶尔浮现，可谓有些宿慧罢了。许多常识典故，还是我从芊菁的记忆里翻阅的。”
“至于闯入主人梦境那些人，从其可以掌控地灵机化为灵宝来看，起码也有真人之境……”
幻璃着，竟又俯身一拜，凛然道：“但主人无需担心，不管他们修为有多高，打的什么算盘，梦境这一方地，从此自有幻璃守护，绝不会让他们再兴风作浪。”
阿原一时竟哭笑不得，元婴境的真人，人家真想做什么，区区一个梦中的剑形人又能如何？
元婴高人留下的道意法则碎片？管他什么目的呢——原大侠还怕这个？
阿原信步走下山，分别来到钟鼎之前，伸手抚摸仔细看查了一番。
玄青色古钟倒伏在地上，残缺的一角像是被一柄巨剑齐刷刷地斩断，钟身上还残存着复杂的纹络，猛敲几下，低沉的嗡鸣声似有几分古意。
而那古铜色巨鼎高有六尺，宽逾丈许，大得足以烹煮一头牛。鼎身锈迹斑斑，棱角分明，几分巍峨之气犹存。
可是，钟也好鼎也好，上面感受不到半点灵气波动，与那黑剑一样，仿佛只是两件锈蚀的古物。
“这叫什么法则碎片？到底有什么用？”
阿原忽然觉得这剑形人与那草木仙子也没什么区别，大话连篇，得怪吓饶，其实一点干货都讲不出来。
不知幻璃是不是能读懂他的心意，脸上竟流露出些许不快，声音也更清冷了几分。
“主人用手去摸，自然摸不出什么。我之所以这梦境已经开始孕化法则，印照仙功法诀，自然不是平白的。其中奥秘，主人只要坐在那方青石之上，自可知晓。”